袁星
這個季節踏青尚早,卻適合登山。上午十點鐘,接到師友韓蘇蔚電話,數月不見,想和我一聚。恰巧有空,我便應承下來。
半個多小時後,韓先生驅車趕到。他帶給我兩幅字畫,一幅是作家莫言的題詞,上書「觀我」二字。莫言的毛筆字雖難稱瀟灑,卻很有個性,蘊個人修為氣度於筆端。還有幅是畫家楊立軍的山水畫「源遠流長」。畫作一米高兩米四長,整幅畫氣勢恢宏,高山流瀑,幽谷泛霧,近松遠樹,很是漂亮精美。楊立軍的這幅畫作,峰巒疊嶂,山松千百,線色清晰,濃淡適中,不僅令人一睹難忘,據說還價格不菲。如此貴重的禮物,若非執意贈予無法婉拒,依我本意,是斷不敢收藏的。
中午邀請同事神哥作陪,在回鍋雞店宴請了韓先生。當天都沒什麼大事,飯間商量去本地的母子山遊玩。
由地方鎮去母子山,需沿着鄉間公路一路西行。途徑義和、千行莊、南金池、南京莊、范家台、兩泉、千秋灣等十四個村。趙家莊北面的山上,有個全國聞名的明星村--九間棚。九間棚作為全國艱苦創業的典型,現已發展成3A級旅遊區。趙家莊的南面,有一個橫向延伸的山洞,數百米深,取名遙灣洞。洞內溝壑遍佈,岔路較多,附近縣市的鄉鄰,偶爾有人進洞探奇,少能到底。
初中時我進過一次遙灣洞,裡面漆黑一片,異常潮濕。成百上千的蝙蝠,像一個個黑灰色的鈴鐺,倒掛在洞壁頂端。一不留神,就會驚擾到牠們,呼啦啦亂飛。我從裡面帶出過一小塊巴掌大的石頭,後來知道是石鐘乳。回到學校,我們用手電筒照過,那黃褐色的石頭半透明,確實與洞外的不同。
進遙灣洞得有多個礦燈照明,我們提前沒準備,只好跟韓先生他們大體說說,另抽機會再進。母子山在地方鎮最西面,已是最高處。山上平坦,上山的路卻特別陡滑。我們把車停在山下,徒步沿彎道上山。
在山下仰望,母子山南面那二十多米高的山頭,很像一個臥倒於草叢豎耳探頭警惕着周圍動靜的老虎,也有人稱這叫老虎山。關於母子山的別稱很多,最響亮的有兩個,一個是母子山,還有一個是觀音山。而事實上,觀音山特指的應該是母子山最北端的那幾個柱形的小山峰。關於母子山和觀音山的稱呼,還有兩個傳說。
母子山遠望似偎依在一起的一對母子。據傳,很多年前,母子山下的村落很閉塞,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繫。有一天,幾位到此遊玩迷路的外地人闖了進來。突然來了陌生人,人們都很好奇,外地人受到了熱情款待。村裡人把他們請到家中,央求他們講講外面的世界。一個叫山的年輕人,被外地人口中那個外面的世界吸引,簡直到了癡迷的程度。數月後,那幾個外地人離開了,山也拋下年輕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毅然去尋找那個外面的世界了。
山走後,他的妻子眼淚都哭乾了,常常背着年幼的孩子爬到山頭朝山外眺望。她一直盼着丈夫回家。一年又一年,村裡人勸她別等了,她卻不肯放棄,還是一次次背着孩子爬上山頭苦苦期盼。不知過去多少年,她和孩子變成了偎依在一起的母子山。
母子山近三平方公里,最北面有三個與母子山相連的柱形山峰。靠南的較粗大,靠北的僅有南邊山峰的五六分之一粗,中間還有一個,非常細小苗條,遠望如坐於蓮花台上雙手合十的觀音菩薩,即是「觀音山」。
觀音山的由來,又有一個傳說。若干年前,在觀音山下的村落裡,有一個叫金花一個叫銀花的姐妹。她們以採藥治病為生。每日的工作,就是上山上採藥,然後到村裡為村民診病治病。偶有一年,村裡出了疫病,無藥可醫。郎中們全都無計可施,正當人們陷入絕望時,金花銀花兩姐妹站了出來,她們要外出為村裡人尋求治病良方。離開村子,她們四處求教探訪,一直沒有辦法解決疫情,只得疲憊無力地返回。快到村頭時,筋疲力竭的她們坐下就睡着了。彷彿是在夢中,她們聽到一個聲音在喚她們。「你們不要絕望,治療疫病的良藥,就在村旁的小山頂上。那種草藥雙花對生,能除疫病。」兩姐妹激動醒來時,看到觀音菩薩正雙手合十,端坐在祥雲之上,朝附近的山頭飄去。
金花和銀花馬上跟上去,見觀音菩薩坐着蓮花台,已停在山頭,跪倒就拜。有了那種雙花對生的中草藥,村裡人果然得救了。為了紀念金花和銀花,村裡人給那種救命草藥取名金銀花。小山也因此得名觀音山。
站到母子山南頭的老虎山南望,晴朗時可以看到費縣縣城。如果是夜晚,縣城的霓虹燈色彩斑斕,就像浮在夜空裡的燈花,十分美麗。我們登山時,山上有少許霧氣,只能隱約看到十幾里外的龍王口水庫,以及游蛇一樣的山路和散落在山嶺間的村莊。
從母子山南頭向北,我們走走停停,不時俯視山下。羅圈崖村坐落在母子山東側,莊子周圍栽滿了果樹。一層層梯田,隨着山和嶺的起伏順勢起落。近看時未見多美,站在山頂俯視,無數梯田盡收眼底,很是工整和壯觀。
站在靠東的懸崖邊極目遠望,天寶山高高聳立,拖着墨綠色的松林,影影綽綽的,隱現於霧色之中。由東而北,慢慢轉身,眼中的景色也在移動。和尚崮、九鼎蓮花山、雙乳峰、吳王崮,這山望着那山高,光禿禿的,長滿樹的,每座山都有着自己獨特的風景。
北行幾里。站在母子山上看觀音山,遠些近些,其實都不是特別像。看觀音山的最佳觀測點,應該在小山南側東面的山谷底下。那條山谷,名叫鳳凰峪。那裡有我家的幾塊薄地,因此我才知道。
以前去鳳凰峪幹活,經常遠望觀音山。從下面仰望,整個母子山就是一個紙片樣立起的薄石片。觀音山雖小,卻格外醒目。它人形的輪廓,三十多年前就引起了鄉親們的興趣。那時母子山下擠滿雜樹,成片的松樹和刺槐底下,又長滿沒腰深的雜草。除了刺槐樹、野酸棗和拉拉秧(一種一年生草本植物,秧長可達數米,上面長滿細短勾刺),毒蛇、毛蟲、蠍子等隨時可能出現,村裡人沒幾個爬過母子山的,更沒人到過觀音山。
「別看那山小,聽上去過的老人們講,那個小人頭上都能坐上四個人一起打牌!」這話是二姥爺家的大大爺說的,說過不止一兩遍。我當時很不解,那個人形的小山,看上去不過就是一個既薄又小的石片片啊?怎麼還能坐人打牌呢?
從鳳凰峪仰望觀音山,感覺比站在母子山上近距離看更像,也更清楚。由下而上望去,觀音山的背景不是藍天白雲,就是夕陽低垂、紅霞掩映的情形。其情其景,記憶深刻。
繞頂而行。觀音山往北,是銅石鎮的地界,站在山上就能看到很多山野村落。銅石的紅旗水庫,宛如一面極不規則的鏡子,接納着四處匯集來的溝谷河流,把藍天白雲斂入其中,潤澤着一方土地。母子山西側,鄭城鎮的金銀花栽滿山嶺,那一處處的嶺啊,就是一處處的金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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