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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承鈞
今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和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又是在香港堅持抗日的「雨巷詩人」戴望舒誕辰110周年。重溫戴先生在「孤島」以筆為槍的戰鬥歷程，大有「豪情萬里驅倭寇，功德千秋憶先賢」之感。
1905年11月，戴望舒生於浙江杭縣。父親是鐵路員工，母親出身書香之家，戴望舒很早就開始新詩創作，1927年問世的《雨巷》令他一夜成名，該詩描寫一名在狹小雨巷中徘徊的獨行者和一位丁香般飽含愁緒的少女，反映出作者當時迷惘傷感又充滿期待的心境，朦朧中不乏幽婉之美。他因此成為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現代派詩壇領袖」，1929年出版詩集《我的記憶》廣受好評。27歲時他赴法國留學，其間出版《望舒草》。後因在西班牙旅行時參加反法西斯遊行，被法國當局驅逐出境，回國後在上海創辦《現代詩風》期刊。
1937年「七七事變」的炮火，徹底改變了戴望舒的命運，轉身成一名為民族解放呼號的鬥士。
「八一三」日寇侵佔上海後，戴望舒與葉靈鳳、徐遲、袁水拍、葉淺予、張光宇等人一起流亡到相對安全的香港。港島實業家胡文虎正籌辦《星島日報》，戴望舒經友人引薦見到胡文虎，胡對戴望舒慕名已久，喜出望外，當即邀請戴望舒出任《星島日報》副刊主筆。戴為副刊起了個寓意深刻的名字：星座。他說：「『星座』將忠實替代天上的星星，與港岸的燈光盡一點照明之責。」
憑借自己的「名人效應」，海內外進步作家郭沫若、艾青、茅盾、沈從文、郁達夫、蕭軍、蕭紅、婁適夷等都成了《星座》撰稿人，望舒利用這塊陣地，編發了大量宣傳抗日的文藝作品，使《星座》成為流亡海外的國人心中的「星座」，《星島日報》也因此成為香江主流媒體，發行量劇增，可見辦好副刊對提升整個報紙品位何等重要！
為維持英日關係，港英當局很怕島內媒體的抗日宣傳，《星座》就成了新聞審查的重點對象。戴望舒只好盡量迴避敏感詞語，用借古諷今、指桑罵槐的「迂迴」手法，甚至以「開天窗」的形式表示沉默，或在文中加注「此處刪去百餘字」等字樣，作為對帝國主義文化侵略的無聲抗議！
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侵佔香港及南洋諸島，《星島日報》自然成了日寇的眼中釘，遭到「嚴懲」，戴望舒因主持《星座》副刊「對抗皇軍」被捕入獄，《星座》被迫停刊。
在陰濕的地牢裡，昔日的「雨巷詩人」保持了一名中國文化人高尚的民族氣節，他富貴不淫、威武不屈，雖然遭遇「灌辣椒水」、「坐老虎凳」等酷刑，卻仍堅貞不屈，傷病中揮筆寫下《獄中題壁》、《我用殘損的手掌》等戰鬥詩篇。《獄中題壁》寫道：「在日本佔領的牢裡/他懷着深深的仇恨/你們該永遠牢記/當你們回來，從泥土/掘起他傷損的肢體/用你們勝利的歡呼/把他的靈魂高高揚起/然後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曝着太陽，沐着茩�/在黑暗潮濕的土牢裡/這曾是他唯一的美夢......」視死如歸的浩然正氣屹立詩中，何等高貴的人品啊！
巨大的劫難未能削去戴望舒對未來的殷切期望。在《我用殘損的手掌》中，他抒發對苦難祖國的一片深情，表達對抗日根據地的由衷嚮往：他用「殘損的手掌」撫摸祖國「廣大的土地」，手指沾滿「血和灰」，發現遙遠的地方卻有「完整的一角」，那裡充滿「溫暖和明朗」、「是太陽，是春」，他要用「殘損的手掌」去開拓「永恆的中國」！全詩大氣磅礡，傾注了一名敵寇「階下囚」愛國思鄉和抗戰到底的堅貞信念。毋寧說，如果《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作，《我用殘損的手掌》則是戴望舒詩作的「星座」矣！
隨着世界反法西斯戰場節節告捷，日寇大勢已去，經葉靈鳳等文化名人保釋，戴望舒一出獄就寫下《偶成》一詩，抒發迎接新生的快感：「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古舊的凝冰嘩嘩地解凍/那時我會再看見燦爛的微笑/再見明朗的呼喚/這些好東西不會消失/它們只是像冰一樣凝結/有一天會像花一樣重開」。望舒筆下難得一見這般對「生命的春天」和「一切好東西」的讚美，兩個月後，八年抗戰勝利了！
不久戴望舒舉家回滬，一邊在暨南大學任教，一邊繼續寫作和翻譯。1948年5月因支持學生愛國運動被當局通緝，只好重返港島。獄中受過酷刑，加之遭遇婚變，身心的雙重摧殘使剛過不惑的戴望舒兩鬢染霜、哮喘加重。但他仍確信一切美好的事物「會像花兒一樣重開」。
1949年1月，戴望舒與好友卞之琳結伴赴京。6月他參加中華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隨後加盟胡喬木主持的國家新聞出版總署，任國際新聞局法文科科長。按理說，戴先生終於迎來夢寐以求的「生命的春天」，可以大顯身手了，可惜此時他已病入膏肓，岌岌可危了。1950年2月28日，他照例給自己注射麻黃素，他想早點康復而加大了劑量，注射後竟昏迷過去--45歲的詩人就此停止了呼吸！真乃好人運蹇、情何以堪！
七十春秋彈指間，雨巷詩人浩氣存！今天我們重溫戴先生當年以文學為武器、以《星座》為戰壕的戰鬥歷程，學習他充滿睿智的革命精神和中國文人的高貴氣質，自有特別深遠的涵義。可以說：戴望舒代表了當今的人文精神和核心價值觀，他是一位矢志報國、與時俱進的人民作家，他的「星座」情結很值得當今知識分子尤其文學藝術家見賢思齊的！詩云--
本是江南一騷客，
高擎星座救國殤。
虎穴亮劍英雄色，
文星隕落迎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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