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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為父母，下為兒女，這就是中國式的親情。網絡圖片
王大慶
在職時常常與妻子共同描繪我倆的晚年生活：每天一起晨練，一起去農貿市場買菜；下午我去拜訪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老朋友，她去約老姐妹們玩；晚上或一起散步，或一起聊天、看電視；春秋時節一起外出旅遊，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陶冶自己的情操。然而，就這麼簡單的晚年生活計劃，卻一直難以實施。
妻子前腳退休，後腳便離家去外地照應即將臨產的兒媳，孫女生下來後，更是忙得團團轉，日夜不得閒，比上班還要忙。我呢，剛辦理好退休手續，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顧父母的工作中。父母都到了耄耋之年，需要兒女的護理。特別是老父，我退休前，他就患上老年癡呆和偏癱症，進食、吃藥、擦身......都需要人照應。由於他大小便失禁，用尿不濕他又揪掉，這就增加了我的勞累。也想到找一個保姆，但人家見此情況不想來，再說我們也負擔不起高額的保姆費。
這種情況持續了兩年多，去年國家公祭日這天，老父安詳地去了另一個世界。可接下來九旬老母的身體狀況也日漸衰退，雖不像父親那樣嚴重，但一樣需要我全程照應。而妻子在兒子那裡比我還辛苦，帶孫女、忙三餐，洗全家換下來的衣被，自己的退休工資全貼上了，名副其實做的帶薪保姆。有時，我問妻子什麼時候能回來，結束我倆「牛郎織女」的生活。妻子嘆氣說，她也不知道，她一走，家裡就一團糟，兒子兒媳連做飯都不會，她捨不得年幼的孫女跟着受罪。
原以為我家的情況只是個例，誰知與同齡人閒聊時得知，現在我們這一代人絕大多數都是這樣，上為父母，下為兒女，沒有自己的生活空間。在我接觸和了解的50後及部分60後中，有些是像我這樣一人在家照應年老體衰的父母，一人去照料子女孫輩；有些沒有老人的則是雙雙赴外地全天候照應兒女及孫輩的生活，兒女在本地的更是攬在身邊，吃喝全包。絕少有撒手不管兒孫而自己清閒度日的。這就是中國式的親情。
孝敬父母，天經地義。泱泱中華民族，歷來父母與子女間關係的定位都是：父母對子女，有生育之恩、養育之恩，而且還是恩重如山。子女盡了孝道才叫報答父母恩情。我們這一代也正是這麼做的。問題是從我們這一代開始轉型了，我們不但要孝敬父母，而且還要無微不至地關懷和照料子女及孫輩，即上為父母活着，下為兒女孫輩活着。
我們這一代人中，絕大多數是老三屆（即1966、1967、1968年連續三年的初、高中畢業生），也有部分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高中畢業的。絕大部分經歷過上山下鄉，成家立業都比較晚，該生兒育女的時候又適逢「只生一個好」的獨生子女政策，由於只能養一個孩子，因而從孩子出生後就盡力為孩子張羅一切，傾其所有滿足孩子的要求，生怕孩子受半點委屈，到了接受教育的年齡，想方設法讓孩子上最好的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孩子成家立業後，又馬不停蹄地幫助帶孫輩，照料小夫妻的生活，很難為自己活一回。
微信圈裡有一則「知園快訊」刊載的故事「孩子，我不欠你的！」，讀後很讓人感慨。故事的大意是一個中國的父親暑期裡把13歲的兒子送到澳洲的朋友瑪麗家，目的是讓兒子見見世面，請瑪麗照顧一下。一個月之後，兒子回來後父母驚訝地發現，兒子變了，變得什麼都會做，會管理自己的一切：起床後疊被子，早飯自己忙，吃飯主動洗碗筷，換洗衣服自己會使用洗衣機，晚上按時睡覺，對人也變得有禮貌了......
他的父母對瑪麗佩服得五體投地。搞不清她是施了什麼魔法？讓兒子一個月之內就長大懂事了。其實，瑪麗只是按照澳洲父母教育兒女的方式教育這位中國朋友的兒子而已。瑪麗從機場接回這位中國朋友的兒子後，便對他說：「我雖是你爸爸的朋友，但對照顧你的生活並不負有責任，因為我不欠你爸爸，他也不欠我，所以我們之間是平等的。你13歲了，基本生活能力都有了，所以從明天起，你要自己按時起床，起床後，你要自己做早餐吃，吃完後你得自己把盤子和碗清洗乾淨，衣服要自己去洗......總之，你要盡量自己解決自己的生活問題。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希望你的到來不會給我增添麻煩。」
在這種「我不欠你的」看似冷漠的育兒理念下，13歲的中國男孩只能在異國他鄉開始自主生活，也就漸漸習慣了自己料理自己的事。
看完這則故事，我與其他的中國父母一樣被深深震撼。我們為兒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中國式親情換來的又是什麼呢？是孩子對父母無休止的依賴和索取，是心底裡的自私和懶惰無休止地滋長，是獨立生活能力和社會責任的褪化，是不懂得做一個正直的人。
反思現實，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這一代人在育兒理念上出了問題。我們這一代人的思想是被上一代教育的，具有中華民族傳統的道德觀，我們會贍養並悉心照料我們的父母。在特定歷史條件下，我們這一代人又有了新的思想，所以我們不會強求我們的子女對我們進行贍養義務，事實上，他們也難以像我們對父母那樣照顧我們。我們只是希望兒女們能盡快獨立自主生活，不要老依賴父母，不要老對父母索取，我們會對兒女們照顧，會幫助帶孫輩，但總得有個度，總得有個時間表。我們這一代經歷坎坷，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現在到了晚年，希望孩子們給我們一點生活空間，讓我們能為自己活一回。若孩子們不能醒悟，我們只有放手，今後的道路讓孩子們自己走，我們將不再過問。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唯有如此，才能讓孩子們真正成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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