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和我一起工作了近十七年的好秘書,因移民辭掉了工作。她怕自己傷心難過,要我們把消息保密,直至今天下午她收拾東西離開。
我不忍走進她空洞的工作間,但始終迴避不了。看見平常擺滿植物的櫃頭空置了,那些亂中有序的文件,案頭的一些小飾物,還有我旅遊回來送給她的小玩兒......更重要的是,她慣常坐在椅子上,笑面迎人的記憶。
這幾天我把情景當作日常,就像看待自己的人生,不去想生老病死的自然歷程,只求每天踏實地活荂A好好珍惜好同事依然在一起工作的日子。然後離開的日子終於來了,她紅茞晰,我們沒有擁抱,但她應該知道我的心情......此刻對茠贗}的房間與空_,才終於明白惆悵是怎樣的一回事。
多年前祖父在醫院遽然去世,我致電留在家中等候消息的祖母,她在電話那邊廂不發一言便收了線。我回到家裡,見老人家匆匆地把丈夫常用的醫療證件、乘車證、衣服鞋襪等放進火爐裡。一把火當然不能燒狾h年親密的記憶,只是一個決心的姿勢,用以抵住未來日子怎過的恐慌、傷心與難過。然後空洞來了,伴茼o的餘生,直至她後來腦退化,在遠方的老人院去世。記憶中一切的愛恨纏綿,不知不覺地溜掉,不知去向了。
回家後回想:什麼情景最教人心酸?今天下午五時卅分,見她努力地洗掉電腦儲存的電郵、軟件、檔案與千百個信息......我難過是因為我們曾經共度萬個小時,一同分享喜悅、分擔艱難。她跟我無親無故,但長久曾是我工作和感情的錨,植於心海,牢固地擋住了暗湧與衝擊。或許空洞與荒涼,因此而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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