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雙六
不久前,我出差到安徽宿州,午休時間準備逛一下當地的古玩市場,事先占得一個《蒙》卦來預測一下這次收穫,卦象提醒我要謹慎防騙。在一位黑衣女士的地攤上,我看中一隻雕花的黑色小碗。她說:「要八百塊錢,是黑檀的。」黑檀之說明顯是個毫無魅力的謊言,我因看準那碗邊的雕花圖案巧奪天工,最終以兩百元成交。回家後經過反覆刷洗,那碗逐漸現出真容:似竹非竹,愈摸愈油,竹絲紋、魚子紋、麻油香一應俱全,儼然是一隻乾隆工的犀角杯!再對照事前占得的《蒙》卦,坎為聖,艮為牛,正有犀牛之象;且坎為水為酒,艮為覆碗,非犀角杯若何?與卦意更加切合的是,那位黑衣女士把一件備遭歲月蹂躪的稀世珍寶進一步做舊成所謂的黑檀,真是蒙者蒙人,終歸自蒙與被蒙,是謂「困蒙」。而現在一些鑒定專家一旦發現器物有做舊痕跡,不問青紅皂白一概斷為贗品,更是不識蒙者之蒙進而蒙人蒙物,不幸又落在「困蒙」者之下。
蒙卦專門探討與蒙昧者相處的責任與對策,卦辭說:「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利貞。」人人生而平等,但智力參差不齊,蒙昧者的盲點及程度也不盡相同,有文盲、法盲、德盲、理盲等形形色色的蒙昧群體,他們都不是壞人,但都構成了對文明的對立及威脅,每一個文明人都應該主動承擔起啟蒙開智的社會責任。教育蒙昧者不能一味採取央求式的勸慰,也不能一味採取怒罵式的訓誡,要在蒙昧者不得不請教的時候,在他懂得知識和智慧十分寶貴且來之不易的時候,教育的甘露才能順暢地穿透蒙昧的靈魂。
初六、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教育的首要功能就是要防止蒙昧者違法犯罪。事先要向他們展示代表法律的刑具的恐怖和它所懲戒的範圍,否則對違法行為實施懲戒就是誘人犯罪。如果把刑具僅僅當成展品,也就意味着法律本身已經在閒置中失去了威力。
九二、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與無知的蒙昧者相處固然令人沉悶,但不可輕蔑和嫌棄他們,只能耐心地引導、包容和尊重他們,因為他們大都是辛勤的勞動者,是善良的朋友,是家中的親人。
六三、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她那風情萬種的身心就是專為擁有金錢和權力的男人而生長、而欣然怒放的,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改變這種方向和她奔向這種男人的動如脫兔般的速度。如果不能保持金錢和權力的無限增長,愛上她,是一場很大的不幸。
六四、困蒙,吝。蒙昧者沉迷在被同類層層挾裹和反覆同化的氛圍,他只對那些神話般的成功意往神馳,非常看不起甚至拒絕進入通向成功的枯燥的路徑。任何想提高他的善意指教和安排都只會白費心機,他的思想像拉不長的彈簧一樣,總是要把他拽回那永無起色的命運。
六五、童蒙,吉。童心是一片純潔、單純、沒有任何污染的赤子之心,是一塊適宜播種道德和知識的春天的田野,是人類傳承和光大文明的一片天賜的處女地。錯過這個時節,思想就容易流入邪惡的模型而形成頑固的成見。
九六、擊蒙,不利為寇,利禦寇。對一種屢教不改且只信奉拳頭的人,採取必要的強制手段,絕不是出於仇恨而致殘對方,而是要防止他膽敢淪為盜寇。教育雖適當借助法律手段,目的還是要實現教育的遠大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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