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小榮
牡丹花
今年春天,去泉城公園遊賞美景,意外發現公園內的牡丹長勢喜人,花開正艷。這些牡丹花以白牡丹居多,間或有紅牡丹、黃牡丹、粉牡丹......其中一株粉色牡丹大有嬌憨之態,令我雙目放電,一顧再顧。忽然記起,古人稱粉色牡丹為「娃兒面」,皆因此花粉嘟嘟,笑盈盈,彷彿嬰兒素顏,意態殊絕。念此,更是寸步難移。
我明知道,這些牡丹花兒,是公園的寶貝,不可以隨意採擷。站在粉牡丹面前,我的情感和理智很是較量了一番,終究是情感佔了上風。既然愛之心切,姑且做一回「採花大盜」。恰是四顧無人,我便像選妃一樣,挑中了一枝較為飽滿的粉牡丹花骨朵,迅速塞進背包。回到家,翻箱倒櫃,先是找出一個與之堪匹配的玉質綠花瓶,然後直奔黑虎泉取水。既然此花非凡品,我必須待之如貴賓 ,小心翼翼伺候着。 迫不及待把花骨朵插進瓶,細細打量,綠瓶溢清泉,一枝渾天然。第二天早上,跑陽台一看,花骨朵徐徐綻開了。細瞅,居然是我在菏澤見識過的繡球型重瓣花。「菏澤牡丹甲天下」,莫非,這枝牡丹的產地竟是菏澤?如此一來,豈不是「他鄉遇故知」了?
前年春,陪同一位朋友去菏澤賞牡丹。在一家農院裡,我們見到一株百齡以上的牡丹樹。滿樹的牡丹花大可盈尺,搖搖欲墜。大體數了一下,除去含苞待放的骨朵兒,盛開的牡丹花少說也有五六十朵。植株之上,清一色杏黃牡丹,華貴典雅,儀態萬方。當時,我和朋友說起了楊妃,說起了李白的沉香亭牡丹詩。李白的《清平調》三首,詠牡丹,寫美人,人即花,花即人,天香是國色,國色是天香。這些詩很有技術含量,非一般文人所能為。「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站在牡丹花面前,沐浴着美好的春風,品評着古人的言行,抬頭看雲朵,低頭看花朵,恍在仙境。農人告訴我們,枝頭的黃牡丹是名貴的繡球型重瓣花。我們又絮絮叨叨問這問那,因此也了解了不少關於牡丹的知識。比如,牡丹花有單瓣、重瓣之分,花型有荷花型、玫瑰型、葵花型、繡球型等。牡丹花可蒸酒,抿一小口,清香四溢。牡丹根亦可入藥,中醫謂「丹皮」者也。
自菏澤歸來,我對牡丹的熱愛與日俱增。如今,意外炮製出這繡球型重瓣,真乃大快人心也哉。
「娃兒面」面孔紅潤潤的,我好像聽到了一串「咯咯咯」的憨笑聲。趕緊喊來老公欣賞我的傑作,老公也非常喜歡,問我何處得來?一聽說,我從公園掠來的,他數落了我幾句,說我不厚道,讓娃兒擅離母體。我不以為然,反過來說他老腦筋,沒品位。他不再理我,故作憤然去了單位。三日後,「娃兒面」枯萎了。花瓣兒變黃,紛紛跌落,把孤單的綠瓶包圍在正中央。唉,我有點懊悔了,若不是我自作主張,讓它脫離了植株,想必,它呆在枝頭還會風光多日。即使它萎落了,那也是「化作春泥更護花」,絕不會「身在異處徒傷悲」。
牡丹寓意長壽,素來有「富貴牡丹」之說。然而,只有根植於土壤中的牡丹才能夠富貴長壽。養在花瓶,一時飽飫了雙眼,結果只能收穫滿腹的惆悵。
對不起了,親愛的「娃兒面」。
蝴蝶花
小區的花壇裡種植了一大片蝴蝶花。自上個月開始,蝴蝶花便爆開蓓蕾,次第開放。我是個愛花的人,自然不肯放過賞花的機會。蝴蝶花,花型酷似蝴蝶,體態輕盈,如蝴蝶凌空起舞,翩翩生姿。因為它們的存在,花壇裡的蝴蝶也多了起來。恐怕,這是另一種形式的物以類聚吧。
昨天經過花壇,我駐足片刻。一隻紫蝴蝶飄飄拍着翅子,盤旋在蝴蝶花叢中。因為蝴蝶花也是紫色的,我竟然弄不清哪是蝴蝶哪是花了。那麼,紫蝴蝶和蝴蝶花呢,它們能分清彼此嗎?正在遐想,一個小姑娘拿着捕蝶網出現了。小姑娘旁若無人,拿起網子就去扣那隻紫蝴蝶。我不由得替紫蝴蝶擔憂起來,暗暗祈禱:紫蝴蝶,你快停在花枝上吧,那樣,你就會逃過劫難。你只要不飛,人們就把你當成一枝蝴蝶花,你就沒有危險了。
可是紫蝴蝶偏偏不解人意,牠炫技一般地飛來飛去,到底被小姑娘給逮住了。
我問小姑娘:「蝴蝶飛得好好的,你逮住牠幹嘛?」
「做蝴蝶標本,這是課堂作業。」小姑娘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能說什麼呢?蝴蝶不屬於國家規定的保護動物,牠只是一隻平凡而弱小的精靈。
回到家,我童心大發,臆想了一則對話:
一隻紫蝴蝶飛到蝴蝶花叢中。蝴蝶花很羨慕地問牠:「哎,小夥伴,你是怎麼離開枝頭的?」紫蝴蝶笑瞇瞇地說:「那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長上去的麼?」
當紫蝴蝶落網的那一刻,牠一定非常非常想成為真正的蝴蝶花,囿在枝頭,隨風搖擺。而那朵蝴蝶花目睹了紫蝴蝶被逮的經過,它就再也不想離開枝頭,自由翱翔了。
忽憶起莊周夢為蝴蝶之事來。想那莊周化蝶而飛,神情栩栩,若是飛至蝴蝶花叢,豈不更加幻影迷離?花也?蝶也?人也?夢也?紫蝴蝶和蝴蝶花曾經交集而產生的美麗瞬間,當時已惘然,可待成追憶。
含羞草
據說,含羞草是開花的。可我沒見着。我養的那盆是老公從他辦公室端回家來的。老總對他說,一盆草而已,不養眼,去財務取款,買幾盆開花植物來,你負責跑跑腿,這盆含羞草給你了。
就像皇上賜了寶,老公萬分榮幸,囑咐我好好養活它。這盆含羞草來到我家,給我帶來一絲絲驚喜。含羞草芳名遠播,而我和它卻是初次相見。
含羞草的葉子顏色碧綠,呈羽毛型,稱為「翠羽」最恰。撥弄草葉,向為世人津津樂道。我呢,也不免俗。累了倦了,便想找點樂子,嘗試着去撩撥它。先是伸出食指,輕輕一觸,那片葉子果然合攏了。繼而伸開五指,統統摸攏一遍,看含羞草整個植株都在打卷,再等它們開放如初。然後,故伎重演,繼續折騰。如此反覆幾次,我有了新的發現。含羞草罷工了,它失去了表演的慾望。而且是集體罷工,任憑我怎麼觸摸,它們紋絲不動。
老公回到家,我告訴他,含羞草已經被我馴服,它落落大方,有了一顆平常心,像普通草木一樣了。老公不信,跑到陽台,魔爪一揮,含羞草又開始了蜷曲。
原來,含羞草並沒有失去它固有的嬌羞,它只是厭倦了,麻木了。休息一段,緩過神來,它又找回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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