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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收編了不少小小說,頗堪一觀。 作者提供
黃仲鳴
自從搬往學校宿舍後,因地近陶然治事所,中午輒見招飯局,每番談起出版書業大勢,莫不黯然。猶想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報業興盛,更增愁緒。那年,我所服務的報館要大改版,尤其是副刊,急擴多版,全彩色,其中一版乃刊小說雜文者,連載者有溫瑞安的武俠小說,由徐子雄彩色插圖;每日完小說請得陶然撰寫。此外,還有黃百鳴的影壇雜文,西茜凰的人物素描等,聲勢甚盛。
本月初,與陶然、崑南、何杏楓和台灣作家施叔青評審完雙年獎後,下午在中央圖書館的講座上,何杏楓大揭各人的底牌,我才知陶然的處女作,竟被編輯改了題目刊了出來。及後茶敘,陶然相贈他新出的《沒有帆的船》,得睹了他的處女短篇作。
一九七四年,陶然由內地來港,自云人生路不熟,又不懂粵語,內地大學文憑如廢紙,加上時勢不景,找份工廠雜工也困難,於是閉門讀書;幸而仍有家底,暫可維持兩餐。一日,他往探訪在餐廳做侍應的大學好友,目睹了一個男顧客摑了女的一巴;男的據說是探長,女的是小歌手。陶然說,就是這樣的場景,讓他獲得第一篇小說的靈感。這篇小說名《冬夜》,投往《周末報》,刊出時編輯易名為《大明星的小賬》;看來陶然不喜此改,因為於今收進《沒有帆的船》,已改回《冬夜》了。但能得以刊登,他已萬分高興,這也是他從文之路的起點。
不過,我看完《冬夜》後,卻有個疑問。陶然說,他在餐廳看到男人摑女人一巴,所以才觸發他寫了這篇小說,但《冬夜》沒有這情景,只有餐廳的情景,這情景孕育出另一個故事:大明星不認中學時同窗、而今是侍應的舊友,最後給了他一元貼士,揚長而去。情景是真,故事是虛,陶然承認寫得「稚嫩」,但其時他初來步到,對人情冷暖感受特深,藉此作而抒發了內心的鬱結,總比寫探長打女人來得感人吧。至於編輯改題,純是「商業眼光」,無可厚非,但原題卻蘊含深意,且看:
「他朦朧地記起每次在萬籟俱寂的冬夜中走回家時又冷又乏的苦處,思量道:『哪一天我也可以像那些無須為生活奔波的人們一樣,在午夜前就鑽進被窩裡,哪怕只是一夜,也該有多好!』」
這正是當時陶然的寫照和渴望。然而,這只是:「正在編織如意的夢,張誠突然一驚,醒了過來,原來他打了一個猛烈的盹,頭部幾乎碰到櫃面上了。」原來這是一個夢,確是諷刺。
《沒有帆的船》收編了多篇曾刊在我主編的副刊上的小小說,如〈最後一班地鐵〉、〈赤裸接觸〉、〈連環劫〉、〈禍福一線間〉、〈火光幻覺〉等等,那是一九九四年的事了。當年,我本屬意某作家書寫,惟彼諸多扭擰,不置可否,也不知其意下如何;落版在即,遂急找陶然,彼義無反顧,一口應承,始解燃眉。
於今重看他的舊作,往事依稀,不勝唏噓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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