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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這類平價「技擊書仔」，想不到如今竟然高價而有市。 作者提供
黃仲鳴
兩周前，在這裡寫了篇〈書仔時代〉，意猶未盡；事緣在網台講了場南派技擊小說後，深嘆這類小說雖輝煌一時，但終難敵一九五四年後的新派武俠小說。不錯，技擊小說多強調實橋實馬，招招可考，尤其是朱愚齋這一武夫，更是「武技」的死忠，如《黃飛鴻別傳》，未開打便先來一大段篇幅介紹這套武術如何如何，令人讀之不耐；其餘如念佛山人、我是山人等都強調「武技」，但比之朱愚齋已「收斂」，情節上亦戒簡單，加點曲折離奇，在那時代確是最佳讀物。迨金庸崛起，這些技擊派作家有誰想得出「黯然銷魂掌」來，將他們筆下的少林功夫打敗？
技擊小說遂消亡。
上世紀80年代末，我任職出版社，計劃出版倪匡的武俠小說；這當然不是技擊小說。倪匡是金庸、古龍的粉絲，但自嘆沒有兩人寫得那麼好，後來索性不寫武俠了。他那一系列的武俠，多是電影劇本改編過來，有不少是言之成理的技擊。當時也，倪匡的科幻小說紅極一時，他所寫的一系列武俠小說除台灣版外，香港還未成書；以他那時的聲價，無論寫什麼類型的作品，都有市場。誰知倪匡一聽，即言：「垃圾甚多，可觀者惟中短篇，難保有銷路。你有興趣，便拿去吧。」並嘆謂：「武俠小說最難寫。」
這確是肺腑之言。
倪匡並強調，世上已有了金庸，誰可與爭鋒？
一直以來，武俠小說便登不上大雅之堂，為正統文學史家拒諸門外。近年來金學興起，金庸小說成了一些高等學府的課程，更成為一些知名學者競相研究對象；每年的大學生畢業論文、碩士生論文、博士生論文，不少都以金庸小說為主題，其風氣、其氣勢之盛，並非因一小撮人的反對、非議而稍歇。北大陳平原教授據此而下結論：大學課堂刻意迴避「通俗小說」的局面，終將被打破。
有論者強調，百年一金庸，要勝過金庸，要打破金庸所創下的神話，實在難於登天。
那末，武俠小說是否已到了作者止步、不敢問津的地步？
非也。我一直認為，武俠小說只是一個框架，可庸俗、可低賤、可通俗、可高雅，問題是怎樣寫，怎樣去賦予新的內容。我的信念是：一部作品，一定要讀者接受，歷久不衰，那便可以成為「經典」；一味標榜高雅、自詡有思想內涵、無人願看、只供奉圖書館吸塵的作品，又有何用？
回頭再說說那批「被棄」的技擊小說，於今尚有誰人記得？要找一部這樣的書仔，亦已難矣，上圖書館找亦多失望而回。當年大家都不重視，但隨着歲月的流逝，這股風潮已成為香港人的集體回憶。「技擊書仔」今在網上拍賣，薄薄一本，也動輒三四百元。
其實，技擊小說亦有「珍珠」，如我是山人的少林系列，故事吸引、情節離奇，文筆恣意書寫，文言、白話、粵語混雜，讀來跳脫鏗鏘；餘如念佛山人亦佳。當然，不入流者亦多；這正如新派武俠小說中，亦有不少廢品，正如倪匡所言「垃圾甚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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