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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劇《高山流水》劇照。 網上圖片
馬承鈞
4月10日，筆者在國家大劇院觀賞了武漢歌舞劇院晉京參演的大型原創歌劇《高山流水》，不禁嘆為觀止，感慨良多！
該劇始終瀰漫着浪漫色彩和悲劇意韻，又不失「陽春白雪」的審美情趣。主創者以楚辭中天地神靈山川奇觀為背景，通過美輪美奐的音樂唱段和詩情畫意的角色互動，完美地將一段可歌可泣的古賢傳奇再現給觀眾，讓人感受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是真善美的友情，更令人觸景生情，聯想起當下諸多的社會問題。
從眾多觀眾感動的表情和幕間交頭接耳的讚嘆聲，可以看出這部歌劇成了本屆「大劇院歌劇節」一朵演繹中國古代「音樂人生」的奇葩，它飽含感恩、誠信、和諧的主題，對於構建和諧社會、建設文化強國的今天有着足夠現實意義。兩位主角是列子筆下春秋時期的真實人物：一位是愛琴如命的晉國士大夫俞伯牙，一位是戴斗笠披蓑衣、以砍柴為生的楚國樵夫鍾子期。伯牙出使楚國，因一闋《高山流水》與鍾子期相見恨晚，結為金蘭之交，相約來年中秋再會。翌年伯牙如約重來楚地，子期竟已病逝，傷心欲絕的伯牙撲在子期墓前嚎啕大哭，毅然摔碎心愛瑤琴，發誓從此永不操琴。
相傳《高山流水》是中國十大古曲之一，伯牙向高人學藝多年，琴藝爐火純青，最擅長便是這《高山流水》。但曲高和寡、無人聽懂，鍾子期竟能一語道破「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兮志在流水」，伯牙驚歎「善哉，子心與吾同心也！」
民間有高人，地位無關緊。一位士大夫與一名樵夫如此琴瑟之好，義薄雲天，古賢的境界令人動容！悲憤的伯牙摔琴而去、永絕宮商，是因為天下再無人像子期那樣解讀他的琴聲了。這個讓人扼腕的知音故事，千百年來不知感動了多少滾燙的心；它也成為純美友情的代名詞，「知音」一詞即由此而來。列子之後，《呂氏春秋》、《琴操》、《樂府解題》等都轉載這一典故，明代小說家馮夢龍還據此在《警世通言》寫下〈俞伯牙摔琴謝知音〉一章。
大劇院舞台上，古賢重情重義的浪漫氣質，在長江明月大寫意水墨畫背景下，與天籟般古琴聲合二為一，端的是美不勝收、妙不可言。「憶昔去年春， 江邊曾會君。今日重來訪，不見知音人。但見一抔土，慘然傷我心！傷心傷心復傷心，不忍淚珠紛......」聽着台上繾綣奪魂的歌聲，我的淚水一次次奪眶而出！
步出劇院，讚美之聲響在耳邊，許多人打聽演出周期和購票方式。一位大鬍子老外用生硬中國話對翻譯說：「這故事展現的人情太美了，湖北方言演唱的優雅唱段、古琴繞樑的韻味和詩意舞美的珠聯璧合，讓我享受到高雅藝術之美！」
自京返回，意猶未盡，出於對這段典故的無限嚮往，筆者專程趕赴武漢，尋訪故事淵源。
文友趙先生領我先去漢陽的古琴台。古琴台位於漢陽龜山腳下景色秀美的月湖邊，又稱伯牙台，據說是十大古曲《高山流水》的發源處，與黃鶴樓、晴川閣並稱江城三大名勝。它始建於北宋，重建於清嘉慶初年間，為神州著名音樂文化古蹟，湖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有「天下知音第一台」之譽。
古琴台佔地15畝，環境典雅，精巧雅致。白牆灰頂的建築凸顯先秦格調，院裡有伯牙撫琴台、伯牙塑像、琴台方碑、遇知音蠟像館、印心書屋和清代書法家宋湘墨寶《琴台題壁詩》等。伯牙台為漢白玉築就，相傳當年伯牙曾在此鼓琴。台中鐫刻北宋書法家米芾所書「琴台」二字和「伯牙撫琴圖」，四周石欄刻有「伯牙摔琴謝知音」浮雕。印心書屋對面有古琴館，傳授古琴演奏與古琴知識。環山傍水的「高山流水」長廊更是清幽秀麗，移步換景，將中國園林藝術與龜山月湖融為一體，營造出令人神往的藝術境界。
下午，我們又拜謁了蔡甸區馬鞍山南麓鳳凰嘴下的鍾子期墓。一塊光緒十五年(1889)所立的「楚隱賢鍾子期墓」殘碑映入眼簾，墓高一米半，直徑約五米，默然與山水相伴。墓旁有一紅柱綠頂小亭，曰「知音亭」。文友說，山北有鍾子期故居，故居前有18棵參天古松，村前立有清代所建的「古集賢村」牌坊，背面鐫「高山流水」四字。因天色向晚又突降大雨，未能前往，乃成遺憾。
也巧，翌日蔡甸區第六屆祭祀鍾子期活動在鍾子期公園舉行，我們欣然前往。但見公園廣場上，數十名身着先秦服飾的男女青年在誦讀祭文，包括台灣同胞在內的千餘人慕名前來參祭。
學生們誦曰：「知音蔡甸，地扼湘荊。漢陽古郡，風物多情。千秋祭祀，子期賢英......」祭文追思古賢傳承經典，又讚美春光抒發情懷，聽來令人振奮。蔡甸楚劇團上演的情景劇《高山流水》和武漢音樂學院學生表演的舞蹈《楚舞》，將祭祀推向高潮。
我感嘆，知音文化不啻是楚文化驕傲，也是中華和諧社會的歷史見證、世界文明交往的共同財富，知音理想也成為人類共同追求與美好憧憬。文化無國界，1977年美國向太空發射「旅行者」1、2號探測器上攜有一盤金唱片，其中就選了我國著名古琴演奏家管平湖先生彈奏的《高山流水》。目前旅行者早已飛離地球187億公里進入太陽系，《高山流水》成為唯一飛越宇宙空間的中國音樂。真乃「此曲只有天上聞，茫茫宇宙覓知音了！」
鍾子期公園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陣陣春風吹得竹林颯颯作響。因為列子的《伯牙絕琴》、《高山流水》，讓中國文化史上出現一段穿越時空的人文佳話，這段「知音文化傳奇」早已深入人心，輻射天涯海角。如果在此長年播送《高山流水》古琴曲，將更能突出景區特色，也更能吸引天下遊客。
趙君告訴我，鍾子期公園已是我國知音文化旅遊聖地。武漢市近年着力打造「知音文化之根」這一品牌，護理整修了鍾子期墓，成立知音文化研究會，舉辦知音文化藝術節，出版《知音九章》，還在漢陽一中建立「知音文化傳承基地」。2014年「伯牙子期傳說」入選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今年更將這一傳說申報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
人生苦短，知音難求；遠古佳話，萬世傳頌。何為純真的友誼？莫過於俞伯牙與鍾子期的故事了，它已成為中華民族高尚人際關係與純美友情的楷模。在物慾橫流的今天，我們聽慣了同事爾虞我詐、官場勾心鬥角、學界爭名奪利乃至兄弟鬩牆、室友殘殺、「副職誅正職」之類負面報道，重溫「伯牙絕弦」故事，大有歷久彌新、觸動靈魂的現實意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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