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費城之音」走出來的費城樂團
儘管費城樂團（ Philadelphia Orchestra，簡稱PO*）年來備受財困之苦，為此近年幾乎年年外訪登台賺取「真銀」，但在各地演出仍是樂壇上的大事。這次來港演出也不例外，並非僅因為「費城」是美國傳統「五大」之一，還在於樂團上次訪港已是2005年（11年前）的事了。筆者上一次聽PO則是2008年在廣州星海音樂廳由艾森巴赫（Eschenbach）指揮，郎朗獨奏格里格的鋼琴協奏曲。
話說回來，費城樂團與中國在音樂上和歷史上都具有獨特淵源，對老一輩的人來說，更是別具情結與情懷，為此每次到訪中國內地，總會引起哄動，成為社會新聞而非只是音樂圈的注目之事！
文：周凡夫
撇除這些音樂以外的「附加值」來說，費城樂團在過百年歷史中，先是獲拉赫曼尼諾夫稱為「世界最佳」樂團，而最輝煌的歲月，當是全球聞名的「費城之音」的年代。在奧曼第（Ormandy 1899-1985）掌舵長達四十四年（1936-1980）的棒下調校出來的「費城之音」，是指無比華麗的弦樂，結合渾圓的木管和輝煌的銅管，產生富有獨特光彩魅力的豐美聲音，這種聲音一直有人認為較卡拉揚棒下的「柏林愛樂」所發出的聲音有過之而無不及。
「費城之音」時差懸念
但在奧曼第年代結束已三十多年後的今日，音樂總監已更替到朱里尼（Carlo M. Giuliui）高足，原籍加拿大蒙特利爾的指揮家，剛過四十歲的雅尼克．尼澤－塞甘（Yannick Nézet-Séguin）指揮下，加上樂團中的樂手成員在歲月的自然更替下，亦已大不同了。PO這次亞洲巡演，於5月16日動身，香港兩場演出後，飛往上海（22日東藝中心）、北京（國家大劇院）登台，再到澳門威尼斯人酒店演出《芬蘭頌》、《天方夜譚》和拉赫曼尼諾夫第一鋼琴協奏曲，朗郎獨奏。31日在東京演奏的樂曲則和香港第二場相同，馬勒改編貝多芬的弦樂四重奏和布魯克第四交響曲。隨後在大阪（6月2日）和川崎（6月4日）登台演出；此外，東京還有兩場，6月3日晚上，和此行最後一場6月5日下午在新多利音樂廳的音樂會。 也就是說，香港是PO這次巡演的首站，在香港晚上八時音樂會開始時，費城正是清晨時候，樂團演出會否受到時差影響的懸念，就更多於「費城之音」還能聽到多少的問題了。
PO在香港的首晚演出（19日），雖然因為所奏的兩首樂曲都非大編制，樂團成員不需「空群而出」，仍有七十人左右，白髮禿頂的元老雖仍不少，但黑頭髮的亦很多；同時還有不少女樂手，最突出的是亞裔樂手亦不少，第一小提琴的前三位樂團首席，亦全是亞裔樂手！第一副首席是女性，副首席（Associate Concertmaster）是華裔的傅贏，與七十年代的奧曼第時代相較已是人面全非了。
生氣魅力並不足夠
其實1985年梅狄（R. Muti）與PO來港，在香港大會堂演出時，奧曼第年代結束五年，「費城之音」已不一樣，強大的弦樂組，雖仍能奏出壯美華麗的音色，但梅狄的指揮卻側重音樂的對比效果和音樂的變化堆砌。及後PO兩度（1993年及2001年）重臨，指揮均由1993年上任的第六位音樂總監沙華利殊W. Sawallisch）執棒，最近一次樂團訪港（2005年），指揮已是2003年上任的第七任音樂總監艾森巴赫。這次率團前來的是2012年上任的第八任音樂總監雅尼克．尼澤－塞甘。首晚上半場的布拉姆斯第二交響曲，在他棒下，前三樂章盡展和諧美妙音色，銅管亦頗為收斂以求能與弦樂好好地融合，到終章時，便仿似將前三樂章不斷積聚的能量爆發出來，結束上半場，便是能讓人盡情鼓掌的高潮。然而若嚴格要求，弦樂組，特別是小提琴組在首樂章便有好些小疵點，較強奏時的音色甚至有點毛噪感。
下半場演奏林姆斯基－高沙可夫的《天方夜譚》，首席小提琴多段獨奏，音色的美感好多了，銅管樂亦顯得較為張揚，對比性的戲劇效果亦較強，豐美華麗的「費城之音」雖然不再，美的感受仍是有的。最後加奏一曲選自格拉祖諾夫（Glazunov）《四季》，長約五分鐘的《秋天》（Autummn），弦樂與木管的表現仍富吸引力。可以說， PO奏出了在尼澤－塞甘掌控下的平衡和諧之美，動人的生氣和魅力卻不足夠。不過，儘管這兩首樂曲都是篇幅不小的作品，樂團奏來，直到最後散場所見，並不覺得有疲態，看來時差的擔憂是有點過慮了。
費城香港音樂邂逅
其實，費城樂團抵港後，已分成多個小部進行各種活動，這種安排對消除時差具有正面作用。其中一項活動便是在香港文化中心演出前一晚（5月18日），在香港電台一號錄播室，聯同香港電台弦樂四重奏舉行了一場「費城－香港．音樂邂逅」的室樂音樂會。
位於九龍廣播道的香港電台一號錄播室，空間不算大，除了狹窄的演區，只可坐百餘位觀眾，但不少國際著名音樂大師都在此演出過。由於樓底空間仍算足夠，現場音效仍不錯；良好隔音外，音色層次清晰且暖和，當然在此不可能迎來近百人的費城樂團，當晚的邂逅，準確一點說是香港電台弦樂四重奏四位樂師與PO的四位成員攜手合作的室樂演出。開場曲由樂團助理指揮，香港樂迷熟悉的廖國敏重回「本行」演奏鋼琴，與樂團的首席單簧管莫拉里斯（Ricardo Morales）演奏舒曼三首幻想曲，作品73。 莫拉里斯繼續與香港電台弦樂四重奏演奏了莫扎特的A大調單簧管五重奏K. 581。小休十分鐘後，下半場廖國敏再出場與PO的副首席、華裔小提琴家傅贏，中提琴手鄧思恆，以及香港電台弦樂四重奏的首席李海南（改拉第二小提琴），和大提琴家貝樂安（Laurent Perrin）組成的弦樂五重奏，演奏帶有民族色彩的德伏扎克A大調鋼琴五重奏，作品81，四個樂章長約四十分鐘。
這三首作品的演奏，展現出室樂演奏的高度默契、精緻、典雅的特性，三首樂曲的風格雖遍及古典、浪漫和民族，相同的都展示出室樂的美感，各個樂手奏來更能完全放鬆，指掌間流露出來的盡是舒展心中情懷的樂音，帶給觀眾的是一種舒心之美的感受。更獨特的便是音樂會開始前，主持黎慧恩與杜格尊一再提示這是一場直播音樂會，為此，整個演出過程不僅觀眾席絕少發出雜音，三首多樂章作品，更是沒有一下錯誤掌聲出現，這確是難能可貴的事。當然，能與世界級樂團的世界級樂手在無比緊密的空間下一齊沐浴在美樂之中，是千金難成之事，當晚約百位聽眾能有此免費欣賞世界級美樂之緣，當要多謝當年在澳門長大，並在香港演藝學院接受音樂專業訓練的廖國敏，沒有他的穿針引線，這次音樂邂逅當難出現！
註：*中國內地和澳門習非成是，時將Philadelphia Orchestra中譯為「費城交響樂團」，樂團原名便會變成「Philadelphia Symphony Orchestra」，簡稱變為PS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