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烏克蘭首都基輔顯而易見，由於長期受到一種傳統式的大俄羅斯史觀的影響，中國甚少有專門介紹烏克蘭歷史與文化的學術專著和書籍。不過，《烏克蘭：沉重的歷史腳步》是一個特別的專著，這是在中國出版的、由中國人撰寫的第一本烏克蘭史。這本書的作者趙雲中曾經就讀於莫斯科大學，後來更曾擔任過中國內地的華東師範大學的副校長，可見其突出的學術成就。而也因為《烏克蘭：沉重的歷史腳步》一書，趙雲中獲得了烏克蘭總統頒授的三級國家功勛勛章。
翻開《烏克蘭：沉重的歷史腳步》，烏克蘭的民族悲歌能夠一頁頁呈現在讀者的面前。似乎在第聶伯河兩岸，千百年來，烏克蘭人一直在凜凜嚴冬之中，點燃不屈的火炬而為民族的前途與自由而戰。顯然，哥薩克的熱情與奔放，鑄就了他們永不放棄的柔韌精神。1654年，為了反抗波蘭-立陶宛對烏克蘭的壓迫，烏克蘭的民族領袖赫梅利尼茨基（Bohdan Khmelnytsky）選擇了與莫斯科公國結盟，這也就是歷史上所稱的烏俄合併。但是，這並不意味着烏克蘭人放棄了自己的主體性和自由精神。在《烏克蘭：沉重的歷史腳步》一書中可以看到，這種合併，其實在烏克蘭人看來只是一種軍事同盟，而且，根據雙方達成的協議，烏克蘭自身既有的哥薩克民主傳統、自治權利體系和制度必須得到尊重和認可。
歷史的發展不會因為一紙協議而終止。在眾人皆知的俄國強勢沙皇彼得大帝的統治下，烏克蘭日益成為了後來史學家和文化研究者們眼中的「小俄羅斯」，原有的自由和權利被漸漸剝奪；沉重的賦稅讓烏克蘭農民苦不堪言；文化上，烏克蘭語被禁止使用，俄化政策在全社會各個領域深入，深深影響了後來的歷史進程。在沙皇俄國極為漫長而黑暗的歲月中，烏克蘭語成為了農村、鄉野、粗鄙的語言；而俄語則成為了烏克蘭上流精英的交際工具。但是，即便是在這樣的黑暗歲月中，烏克蘭人也沒有放棄民族文化的復興和努力。強烈的身份自覺意識，超越了第聶伯河的地理界線。無論是在沙皇俄國佔據的東烏克蘭，還是在後來被奧匈帝國佔據的西烏克蘭，烏克蘭的民族精英和知識分子一直在用各種方式為自己的民族塑造出難以替代的主體精神。
第一次世界大戰導致了沙皇俄國的崩解。烏克蘭民族曾短暫建國，但隨之而來成為了蘇聯的一部分。在大饑荒和大清洗的歲月中，具有強烈身份主體意識的烏克蘭無可避免成為了重點打擊的對象。但是，烏克蘭民族的特性便是：彎腰也不低頭。身處高位的烏克蘭人Petro Shelest，從烏克蘭民族史觀的角度，頂住巨大壓力，寫下了O Ukraine, our Soviet Land（中文譯為《我們的蘇維埃烏克蘭》）一書，熱情謳歌和讚頌了烏克蘭民族光輝而燦爛的歷史文化，遭到了當時莫斯科方面和勃列日涅夫的嚴厲批判。
毫無疑問，現代的烏克蘭，無論是民族主體性的塑造抑或是國家形態的建構，乃是蘇聯歷史發展演變甚至最後解體的產物。但是，在《烏克蘭：沉重的歷史腳步》一書中，讀者能夠感受到烏克蘭人生生不息的拚搏與奮鬥精神。這種精神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經歷過沙皇專制時代的淬煉，經歷過蘇聯大饑荒與斯大林大清洗的擊打，但從未倒下和放棄。這是一種可敬的、不屈的民族精神。在1991年烏克蘭復國時，從西部的利沃夫到首都基輔，再到哈爾科夫，烏克蘭人自己當時甚至沒有一兵一卒，但是藍黃色的民族旗幟依然升起；從赫梅利尼茨基到反抗沙皇彼得一世的馬澤帕（Ivan Mazepa），再到2014年獻身於基輔的「天上百人」（Heavenly Hundred），烏克蘭仍舊像過去千百年一樣，在風雨中為自由而戰鬥到了今天。歷史的腳步雖然沉重，但是可歌可泣。■文：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