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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裡行間】徐訏這個人

2017-01-10
■書名一語道破徐訏的心境。作者提供■書名一語道破徐訏的心境。作者提供

黃仲鳴

二零一七年元旦,在書齋偶看到吳義勤、王素霞合著的《我心彷徨:徐訏傳》(上海三聯書店,2012年),遂隨手翻翻,翻到香港那一章,劈首有云:「1950年5月中旬,徐訏抵達香港,開始了他那長達三十年的流亡生活」,立被吸引。

不錯,徐訏在港時期,確是「我心彷徨」,確是「流亡生活」。一直以來,有兩個作家,在那烽火歲月裡,流落到香港,一留就是數十載,他們的心從無留在香港,一心只戀茖熔麛鶦咻{,從不視己為香港人。他們的作品,雖然有香港的「形」,卻無香港的「肉」,他們就是徐訏和李輝英。

「當火車在隆隆汽笛聲中徐徐駛入香港時,他對自己的這一重大人生抉擇並沒有足夠的信心。他不知道迎接他的會是什麼,但他知道在身後漸漸遠去的卻有他太多的掛念。」吳義勤和王素霞這麼寫徐訏。果然,迎茈L的是奇異的方言,他留港三十年,不喜廣東話,不講廣東話,只講他略帶浙江鄉音的普通話,「他不喜香港,住在這裡的人與他是那樣的不同,根本對他沒有絲毫反應」,但他要在這異鄉生活,他痛苦可想而知。在《為誰》詩中,他嘆:

「新地遍唱故園的歌曲,

多少的旅人為此流淚。

淚眼看盡了滄桑世事,

遍地是落泊的豪貴。」

兩位作者慨嘆:「他的寫作才能和靈魂就是被這些矛盾扼殺了,而他的人和他的才華,便在這三十年的流放中浪費掉了。」是否「浪費」掉了?起碼,他在香港寫的《江湖行》,便成為我少年時代最喜歡的作品。他沒有浪費掉才華。但他的偏執,卻是我最討厭的。

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徐訏看了一齣由大學生排演曹禺的話劇,用的是廣東話,便非常氣憤,埋怨說:「如果曹禺聽到他的劇是用廣東話來演出,真不知怎麼說了!不!不能夠,這絕不是作者願意見到的。可怕,可怕!」據云,他說這番話時,「臉孔痛苦地扭曲荂A不一會兒,因實在忍受不了而離去。每次當他聽到北方人寫的話劇在香港演出用廣東話,他的臉都痛苦地扭曲荂C」

沒有包容的心,沒有適者生存的勇氣,這種人,又怎可融入社會,融入當地生活,他的心不僅彷徨,還會痛苦萬分。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在北角文華出版社兼職主編一部《大電視》的周刊。同期,文華的老闆黃泠先生,因自小崇拜徐訏,遍讀他的作品,於是千方百計請了徐訏來主編一份叫做《七藝》的雜誌。在出版社,不時見到那瘦削的身形,穿得甚為老套,雖有西洋味,卻是過氣的、不是香港時尚的衣飾。有同事說:「那個就是徐訏,你愛看他的《鳥語》和《江湖行》,介紹你們相識怎樣?」

《鳥語》是徐訏一九五一年來港後第一篇作品,其隱喻處,廣東方言對他來說就是鳥語?「江湖行」是大江南北的「行」。我搖搖頭:「我不懂寧波的普通話,算了,聞名不如不見,更不用相識了。」

《七藝》四期而終,非我喜歡的雜誌。不久,徐訏就死在他不喜歡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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