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蘭。網上圖片趙鵬飛
現在有空，我常常喜歡去太子的花墟。每次進出，總遇到路人懷抱鮮花，一臉春色。新年來臨，整個花墟變成了蝴蝶蘭的天下。間間花店，蝴蝶蘭層層疊疊，堆山成海，色澤艷麗，身陷其中，居然頭暈目眩，蘭花之美無從品鑒。出得門來，路邊成堆成堆水仙頭，看起來平易近人的多了。年橘也是如此，一盆擠着一盆，站在路邊，等人搬回家去。
嶺南過春節家家買年花的習俗，由來已久。水仙、年橘、桃花、杜鵑、牡丹、君子蘭，各美其美。只是最近十多年來，國色天香被蝴蝶蘭、大花蕙蘭、日本海棠等異域花色攻陷。尤其是蝴蝶蘭，簡直大行其道，春節拜年，家家上上下下，或大或小，必有一盆。也難怪，蝴蝶蘭花朵碩大豐滿，顏色絢麗，花期又都不低於兩個月。量產之後，價格又極為親民，按花頭算，一枝五十元上下，幾百塊便可以購得一大盆，又添喜又增色。
不過，我這種天生牛心古怪的人，對人見人愛的蝴蝶蘭，實在喜歡不起來。芝蘭生於深谷，不以無人而不芳。花團錦簇的蝴蝶蘭，少了芝蘭玉樹飄逸出塵的意境。有一年在韶關採訪時，曾識得一位種國蘭的大叔，大叔來自台灣，四十上下。十多年前，偶然之間和一群台灣同鄉，在粵北的山地之間，覓到了一塊適合國蘭生長的沃土；在此之前，這群台灣來的種蘭高手，已在順德陳村培育蘭花多年。北京奧運那一年，作為傳統花卉知名的培育基地，陳村曾為京奧供應了大量裝點街頭的草花。為這個緣由，我專門去陳村看，還記得一座一座碩大的花棚裡，蝴蝶蘭開得鋪天蓋地。
無奈珠三角工業發展迅猛，水土污染嚴重，嬌滴滴的蘭花周身不適。花農們四處探勘，發現粵北翁源，起伏的丘陵地貌，和常年溫潤潔淨的空氣，甚是符合蘭花的生長習性。雖說翁源窮鄉僻壤，但只要蘭花芬芳，不愁引不來惜蘭愛蘭之人。大叔和同鄉們潛心種蘭，十年光陰彈指而逝，九千畝的蘭田，說不清的品種，讓翁源從寂寂無聞，成了全國知名的蘭花之鄉。各地湧來購買蘭苗的客商，從早到晚都是人頭湧湧，大叔自己的蘭田，也從最初的三十畝，擴大到了六十畝。儘管常年埋頭田間，外表斯文的台灣大叔，仍然白淨靦腆，彬彬有禮之餘，總是未語先笑。頗有幾分「西風寒露深林下，任是無人也自香」的氣韻。
守着六十畝蘭田，大叔每年光各色蘭苗，就賣出四至五萬株，還不算春節前的年花訂單。我假裝掐了掐指頭，然後問大叔，您一年至少也有一百萬以上的利潤吧，大叔抿抿嘴又撓了撓頭，說︰「差不多有一百萬吧。」不等我假裝驚呼一下，跟我一同到訪的當地花卉辦官員，蠻橫的插過來一句：老曹也太保守了吧。然後又朝我眨眨眼，曹老闆一年至少也有幾百萬的利潤呢。這回我可是真的大驚了一下：荷鋤待月，品蘭臭香，也可以腰纏萬貫，這日子過得真是逍遙。艷羨之餘，我又問大叔，您立了這麼大一份業，成家了嘛。大叔這回略有些緊張的反覆搓着兩隻手，期期艾艾又面含羞澀，嗯吶嗯吶的說，前幾年娶了一個湖南女孩子，生了一個小朋友。哇喔，十年的時間，您踎在鄉下，又種蘭花又掙錢，又娶美女又生娃。這這這這，這也太打擊人了。我可是十個手指頭天天磨鍵盤，死皮落了一層又一層，才勉強混個溫飽，有個小陽台種了些許玫瑰。海峽對面來的俊俏大叔，悄悄滅滅的，啥就都有了。
這沒天理的事，還讓不讓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