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玉龍雪山，景色優美。 網上圖片戴永夏
幾年前我曾到過麗江，真是大開眼界。那如詩如畫的小橋流水，古樸典雅的石巷瓦舍，彎彎曲曲的青石板路，都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尤令我難忘的是，麗江的天格外藍，水格外清，山格外綠。就連那純淨透明的空氣，也彷彿染上了綠色，吸一口舒心暢肺，渾身舒坦......
去秋我又去麗江，住在玉龍雪山腳下，看到另一番景象。每到晴日晨昏，向山上望去，常有薄霧在山間繚繞，或成片、或成帶，白如蟬紗、柔若飛絮、纏纏綿綿、若隱若現，把雪山裝點得仙境一般，恰合了「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飄渺間」的意境，美得動人心魄。
當此之時，愚拙如我者也心醉手癢，很想寫一寫這山霧的柔美清新，抒一抒霧中觀山的愉悅心情......可是一回到濟南，我的心情陡然沉重起來。玉龍觀霧的靈感，被拋到九霄雲外。
那天一下飛機，我們就被迎面而來的霧帳遮沒。緊接着，霧霾壓城，連日不開，風光秀麗的濟南變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泉湖失去了光彩，山丘隱沒了蹤影......一切都裹在混沌之中，正像某君在《霾是故鄉濃》中所寫：「放眼處莽莽蒼蒼，天地一色，偶爾露出遠處高樓塔尖，依稀海市蜃樓。（霧霾）撲面不濕，入鼻欲塞。大街上但聞車馬喧，不見行人面，如借時空隧道進入科幻世界......」
置身在這霧海之中，讓人壓抑，使人窒息，「使你苦悶，使你頹唐闌珊，像陷在爛泥淖中，滿心想掙扎，可是無從着力呢！」（茅盾︰《霧》）由於霧霾頻頻出現，嚴重影響着人們的日常生活和身體健康，於是怨恨霧霾的聲音不絕於耳，調侃的詩文也應運而生︰「霧深深，霾沉沉，眼前一片灰蒙蒙。樓隱身，人無蹤，好似活在鬼城中。」
「霾滿城吞樓，雲漫天遮日。人在霾中行，勝似神駕雲」......這些通俗的民謠，在民間廣泛傳唱着，反映出人們對生態惡化的不滿，也表達了人們對霧霾肆虐的憎惡和無奈。
然而我們這些現代文明中人，對霧霾的態度又十分矛盾。許多人勇於發洩心中的不滿，卻疏於約束自己的行為；一邊狠狠地詛咒霧霾，一邊又自覺不自覺地充當它的幫兇。這樣的例子，日常生活中還少嗎？一些有車族 「愛車成癖」，有事沒事都要開車出行，全不把排放有毒廢氣放在心上；有些人明知燃放爆竹會造成大氣污染，卻照放不誤，從製造公害中尋找快感；也有些人無視生態平衡，對虐殺野生動物、毀林伐樹無所顧忌。就在幾天前，一位朋友向我訴苦說，她住的小區大院，原本綠化得很好。寬闊的草坪上，芳草如茵，綠樹成行。
一年四季，花開花落，鬱鬱葱葱。平時，孩子們在這裡嬉鬧玩耍，大人在這裡散步健身，其樂融融。可是不久前，這裡經歷了一次「巨變」︰樹木被伐掉，花草被鏟光，推平的綠地上又鋪了一層冰冷的水泥，並用白線分割成若干方塊，做了有車族的停車場。眼看着一片好端端的風景瞬間消失，這位朋友感到氣憤、難過卻又十分無奈。
然而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們的生態所遭受的嚴重破壞，又豈止是幾處綠地被毀、幾片樹林被伐和幾條河流被污染？在生態環境日益惡化、霧霾害人日益嚴重的情況下，一種深重的危機感促使我們不能不深刻反思：我們發展經濟，GDP 增長，難道一定要付出污染環境、破壞生態、跟大自然為敵的沉重代價嗎？
行文至此，我的思緒重又回到麗江，想到居住在那裡的納西人的傳統環保理念。從他們身上，我們似乎可以學到不少東西。
在對待大自然的態度上，勤勞純樸的納西人表現得相當理智和寬容。他們認為人與自然是相依共存的兄弟，人類對大自然不可隨意冒犯，否則將遭到無情報復。在這一理念的支配下，儘管麗江一帶的森林資源和動植物資源都十分豐富，但納西人一直恪守着適量獲取和去舊補新的原則，使之賴以生存的動植物資源永不枯竭。
他們把打柴叫做「借柴」，上山打多少柴要種上更多的樹；把捕魚叫做「借魚」，在河裡捕多少魚要向河裡放養更多的魚苗。為了把保護自然生態當成每個人自覺遵守的行為規範，民間還制定了一系列法規。如在納西人聚居地區，各鄉村都訂有保護山林水源的「鄉（村）規民約」。 各村寨還定期推選德高望重的老人組成「長老會」。
「長老會」除負責制訂全村的「村規民約」，並督促實施外，還有權對亂砍濫伐等破壞生態環境的行為進行懲罰。
與此同時，納西族中還傳承着釵h保護生態環境的禁忌習俗，讓人們嚴格遵守。如不能砍伐水源林，不能污染水源，不能過度砍伐和放牧而使山上露出紅土，不能隨意砍樹，不能毀壞別人的莊稼......違者將受到懲罰。這些禁忌習俗具有積極的社會功能，它同納西人傳統的崇尚大自然的道德觀念一脈相承，客觀上對保護生態環境起了重要的促進作用。
正因為納西人有着古老而又開明的環保理念，人人把保護環境當成自己應盡的責任，麗江的生態環境才搞得特別好，空氣污染也特別輕，一年四季都沒有霧霾。2015年，麗江市的林業用地面積和森林面積分別達到2450.34萬畝和2173.8萬畝，森林覆蓋率達到70.35%。
與此相適應，2015年，麗江的空氣質量優良率為100%，其中308天達到一級標準，是全國338個地級以上城市中，空氣質量優良率為100%的6個州市之一，位列第二，在雲南省16個州市中名列第一。正因如此，麗江也成功地創建為國家園林城市、國家衛生城市、國家節水型城市。
有道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面對霧霾的肆虐，我在想，麗江的經驗，能不能得到推廣？納西人的環保理念，能不能學習借鑒？麗江能做到的，全國其他地方能不能做到？尤其身處霧霾嚴重的濟南，我更加熱切地期盼着，我們也能像麗江那樣，多一些森林綠地，多一些麗日藍天，多一些納西人那樣的綠色環保理念，人人都把保護生態看成自己應盡的責任。
倘若果能如此，那麼走出霾的深沉，重返霧的清新，也就不再遙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