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翁秀美
裊裊婷婷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這春風十里,怎如你?
春風漫舞的年紀,花蕾一般鮮艷的年紀,這樣的年紀,是明媚鮮妍的,是風光旖旎的,是如晏殊筆下的少女,和女伴自在地走在春天的小徑,說到喜悅處,「笑從雙臉生」。
最是那青春年少,天底下,這樣明快活潑花一樣的笑,有多少?
「這雙黑眼珠的大眼睛閃茯麗的光輝,是舞女身上最美的地方。雙眼皮的線條有說不出的漂亮。其次,她笑得像花一樣,笑得像花一樣這句話用來形容她是逼真的。」
阿薰,可愛的小舞女,十四歲,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川島,高中學生,一個人去伊豆,偶遇了賣藝的小舞女一家,同行幾日。少年與少女,相處融洽,漸生朦朧的純真好感。
她背蚢炕A她打蚢炕A她跳蚖R,她的天真與清純,吸引荂u我」的目光,她表演時,「我」帶蚥w喜的心情去欣賞,像呵護花兒一樣,並希望花兒永遠開放在陽光雨露中,不要遭了風雨欺凌。
在當時的人們眼中,賣藝人低人一等,供人消遣玩樂而已,甚至不能從大路進村子,對於「我」平等地對待阿薰一家,表示不可理解。但「我」沒有這個觀念,「我」與阿薰下棋,為阿薰唸書,願意為她做她喜歡的事。路上,她氣喘吁吁地給「我」找竹竿做手杖。山坡上,言笑晏晏中,「我」輕輕扶正她髮髻中的梳子。鏡頭推過一頁一頁,惟美動人。
《伊豆的舞女》(港譯《伊豆舞孃》),電影的呈現與小說大致相同。少年人的無邪與純真,畫面中美好的如夢情懷,讓我們一次次感動,即使流淌茞L淺的憂傷,也因這一段年少的相遇,整個世界變得明亮而青翠,彷彿一幅恬淡清新的水彩畫。
臨別之時,小舞女趕來相送,未有一語,神情落寞。少年溫和地向她告別,然後說:
「你頭上的梳子,給我可以嗎?」
小舞女將梳子交到少年手裡。看到這裡,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以後,還會見嗎?
他倆皆如清流,偶然匯到一起,卻不能永遠同行。一個是學生,一個做了藝人。
賣藝者,賭博藝隨身,靠本事吃飯,自古皆同。做歌妓舞女,即使「爭得纏頭無數」,之後又如何?是白居易在潯陽江頭遇見的琵琶女,在老大之後嫁作商人婦嗎?還是像晏殊筆下的那個西秦賣藝女子,一直在尋找,「若有知音見採,不辭唱遍陽春」?
她不可以像那個春日遊賞的少女,偶見陌上年少,便決定以身相許。她也不能像那江南的採蓮小姑,遇到渴望的意中人,即作出「無端隔水拋蓮子」的大膽舉動。分別後,阿薰會遇到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不難想見。
「我」在船上,她在岸上。小舞女從沉默到奔跑,揮舞的白紗巾,舞荋虧搎P不捨,更是無奈的失去。她居無定所,「我」淚眼朦朧,從今後,天涯海角,何時再相逢。
最是那青春年少,流雲笑,水車搖,彩蝶繞。無限歡喜存心底,一縷輕愁上眉梢,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美哉,少年人!美哉,這少年時的相遇!在這懵懵懂懂的季節,在這花兒含苞的時節,初見,如和熙的風,吹開一生中最美麗的一頁,露水打濕了枝葉,陽光親吻茠愨銦A小腳印深深淺淺,沉醉彼此花一樣的笑顏。這一段至真至純的年少片段將成為生命中最美麗的記憶,它是內心一泓潔淨的清泉,一曲美妙的青春頌歌。
久久凝視阿薰的木梳,「我聽任淚水向下流......以後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感覺甜蜜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