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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裡行間】垃圾堆中藏寶書

2017-02-21
■魯人作品,民間說部,甚為過癮。作者提供■魯人作品,民間說部,甚為過癮。作者提供

黃仲鳴

新年期間,雲遊外地,寂寞逆旅,手機短信傳來,乃陶然追稿甚急。細思,遂以淺白文言寫了篇《童時讀書記》,其中有段甚為過癮,兒時景象,又湧心頭。今生愛書,竟與一垃圾佬有關。

小學時居灣仔高士打道唐樓,四層高,天台建滿寮屋,梯間亦搭有小閣。其中有一老漢,七旬左右吧,以倒垃圾維生。整座樓宇,每戶月收三元,老漢辛苦度日;但在當時,孤家寡人,已可過活。

老漢者,不知其姓名。因常往天台嬉耍,日久相熟,時年十歲。有次,老漢綑紮一堆書回來。好奇,問之。老漢說:「倒垃圾拾到,收集放在一處,再而發售。」寮屋一角,果見棄書成疊。翻看,當年識字已不少,但見有徐訏、曹聚仁、經紀拉、我是山人、念佛山人、周白蘋等著作。坐小凳翻閱。老漢說:「取去好了,亦不值什麼錢。」由是搬些回家。中有我是山人 《三德和尚三探西禪寺》首二集,看了甚為鍾意,尤喜其文體,白話、古文、粵語三合一,寫來佻脫。曹聚仁的採訪文字,徐訏小說開篇多說理,不甚合我脾胃。

粵語書如周白蘋《殺人王》、《牛精良》即由此而初識。及長讀研究院,想起當年閱讀,便以此作為研究方句。可惜從老漢處看到的,或於街邊攤檔買到的,讀之即棄,如擤鼻涕之紙巾。四往圖書館找尋,當然找不到這些垃圾,幸在舊書店搜購,日子有功,亦獲不少。

其後,在坊間看到襯叔的《倫文敘》,分冊薄薄一本,看了極為歡喜,同學間亦談論不休,尤其是他的抵死詩聯,且看:

「先生放學我回來,眼見天門大打開;自古帝皇由此出,探花榜眼狀元來。」

這首打油詩,一讀就能背,完全明白倫文敘所指;而那時,倫文敘不過是廣東一小孩,鬼馬精靈如此!除了襯叔外,還有中山客、魯人等作者,俱不知何許人。少年閱讀,確快慰無比。日前,見網上有魯人兩作品:《倫文敘拜倒石榴裙》、《湖廣柳先開》,這兩部作品俱分上下冊,相信在童時已看了,但還是囑友代拍賣。卒以二百六十元人民幣拍得。真昂貴也。

據封底介紹云:「魯人先生撰請分次第看;第壹看倫文敘三戲柳先開;第F看倫文敘拜倒石榴裙;第漎搥羆s柳先開;第四看柳先開生葬倫文敘。」,第二及第三部已購,第一部依稀記得,第四部書名已震撼,真欲一觀。

童年就在這些文字中度過。

回頭說說那老漢,他不識字,在垃圾堆中執到的書,豐富了我的知識,為我ㄓF蒙。據云他鄉中有妻兒,逃難至此;年邁力衰,不久就回鄉了。匆匆數十寒暑,老漢必早已亡故。及長,讀我是山人、周白蘋,以至剛購得的魯人作品,老漢之貌,便朦朧眼前;惟少不更事,當年忘問其名,僅知人呼之為「的嗒佬」。只因口中無物,俱「的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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