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康民
老朋友黃維樑教授,在廣州《羊城晚報》寫了一篇短文,題曰《寂寞吳康民》。諒是他在本欄看到幾篇我為老伴辭世以後寫的悼念文章,有感而發,表示慰問,在此表示謝意。
說「寂寞」,的確如此。本來我每天仍如常的到辦公室辦公,也有秘書為我打點書信來往和社會交際的有關事務。飯局一個連接一個,每周總有大半午晚兩頓飯不在家裡吃的。
自從老伴重病以後,我要小兒子一家搬來同住。有個小孫子作伴,頗有人氣。可是小孫子一年年長大,今已七歲,他不會喜歡老祖父摟摟抱抱,更不會要求老人講些老土的故事。他有一個平板電腦作伴,已經可以玩出許多花樣。他和老祖父爭的,是他要看電視上的卡通片,而爺爺卻只看新聞。晚上六時的新聞時段,就是爭議的焦點,爺爺只好讓步了。
小孫子會游泳,打網球、打羽毛球,早年老祖父也會。但現在已是「登九」的風燭殘年,這些劇烈的活動都不能幹了。與小孫子沒有共同興趣,自然彼此之間愈來愈疏遠了。
兩個大孫子已經大學畢業,有工作有社交。現代青年很少有對老祖父請安問候的規矩。封建朝代的三四代同堂的生活,在香港這個資本主義化的社會,早已蕩然無存。
現在是大女兒頗有孝心,常常前來問寒問暖,或帶來一些我所喜愛的食物。大兒子住在大埔,來往費時,但每有前來,媳婦也會弄些我所喜愛的火腿前來,孝心可感。
老伴雖然去世,但這個家庭尚算和睦。不過我是學工科出身的,科學講究「平衡」。老夫老妻,白頭偕老,就是一種「平衡」。老妻晚年患有老人癡呆症,加上要用氧氣機幫助呼吸,實際上不能參加任何家庭活動。但人還在,每天早晚,能見見她,摸摸她的面頰,就是一種安慰,一種平衡。今老妻駕鶴西歸,我的生活頓失平衡,午夜夢迴,難免浮想聯翩,久久不能入睡。
但願天下人都能白頭偕老,晚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