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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裡行間】依挹怪論

2017-12-12
■《先導》第四版,幾全是怪論。 作者提供■《先導》第四版,幾全是怪論。 作者提供

黃仲鳴

香港戰前出版的《先導》,是任護花主編的小報。任護花以時評體的筆法,來評當年的時事,尤其是分析歐戰局勢,更見獨具隻眼。任護花以周白蘋的筆名,撰寫「中國殺人王」故事,膾炙人口,聲名頓響。不過,當年鮮有人知道,他還以「金牙二」的筆名,在報端寫怪論。他的怪論亦多針砭時勢,奇思妙論,正言若反,往往引人共鳴。

《先導》第四版多屬怪論。除金牙二外,還有個「依挹」,也是個怪論作者,他有個〈尖事座談會〉的專欄,風格特異。這個「座談會」,成員包括靚仔欣、大粒煙、古氣泉、瓦峰領等「會員」,就某一議題而大發「謬論」,所用文字以粵語佔多,雜以文言白話。

且看「本期談話題目:我地走去邊處好」,道盡亂世的悲慘人生。背景是香港局勢已非安樂境。靚仔欣說:「以細佬儱N見,就話如果有老婆唔怕戴綠帽,有女唔怕造龜公,有仔唔怕造炮灰,而本身又有第三期肺癆者,不妨走回廣州也。」

當年廣州已淪陷,靚仔欣所言,自是反話,返回廣州是「自殺」、「自毀」。那個古氣泉說:「廣州失,走大村;大村失,走西樵;西樵失,走東莞;東莞失,走香港。」如果香港失的話,他已無錢,走去邊?唯有「走番去張床訓囉」,聽起來十分可憐。依挹用這種自諷自嘲之言來寫,在當年來說,確是引起很大的議論,也是一般平民百姓無可奈何的心聲。他的寫法,他所創造的人物,一直影響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怪論作者哈公。

再看這一段:

「(靚仔欣)計我話唔係,柴米起價麰鴞],必與國家及時局無關,而與社會則有連帶關係,講出來你地都話冇錯至算。拿!米貴,皆因導遊社推拿社太多,導拿兩女既多,則食軟飯者必多;因為軟飯好食,起價亦冇問題也。柴貴,則因社會上水流柴太多,令人見而生厭,於是抵制佢,而幫襯乾柴;因為多呢單生意,所以就噲起價耳。」

其怪,後來者只三蘇可頡頏。

依挹是誰?廣州《越華報》、《現象報》編輯也,姓林名國雄,逃難來香港後,改名林覺紅。除以依挹寫怪論外,還以林瀋之名,大寫香豔奇情短篇。由於國學根基厚,除以粵語、三及第撰文外,他的文言香豔小說,確是一絕。在日治時代,他沒「走」,也非「訓在床上」,而是做了落水文人,在漢奸雜誌《大眾周報》寫〈每周短篇〉,賺些微稿費過活,後來竟然陷獄,備受日軍欺凌。事緣日軍為防瘋狗症,蚞i犬者從速登記。林瀋在《東亞晚報》撰打油詩,有云:「唔係笑騎騎,除非養大蛇;若然養隻狗,登記莫遲疑。」詩一刊出,日軍憲兵隊即衝上報館拿人,謂詩含諷刺,指養蛇一句暗射日軍為蛇。林瀋百詞莫辯,卒身繫囹圄。香港重光後,先為《果然日報》編副刊,後於《紅綠日報》主編港聞。

林瀋之名,今已鮮為人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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