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二零一八年的春天是個濕漉漉的春天。雨下得多,落葉也掉得多。
我的露台小花園已經進入了第九個年頭,最初種植的幾棵小樹從幾十公分高長到了幾米高,枝繁葉茂,樹枝便伸出牆外,落葉也飄向樓下,幾株爬藤植物葉落更甚。落葉多了,便引起了樓下鄰居的不滿和婉轉的抗議,於是我抽空把樹木打頂,爬藤修剪,各自都移動了位置,使之盡力向內發展。一番動靜之後,花園裡一片狼藉,滿地皆是殘枝敗葉,徒留一份淡淡的遺憾和傷感。
大抵春天就是一個傷感的季節。我的外婆是在春天去世的。那時候沒有網絡,電話也不十分普及,當我收到父親輾轉寄到的信的時候,外婆已經走了近半個月了。回想起來,收到信的時候得知外婆已離世,雖然也傷心得淚流滿面,但遲來的消息畢竟使得那份傷心延遲了,而此前的快樂時光也因之延長了。
在網絡已經相對發達後的這個春天,消息自然是傳遞得快的,但傷感相對來得也快。時裝設計師紀梵希、天體物理學家霍金、雜文家李敖、詩人洛夫在這個春天像是約好了似的先後離世,引起各界人士一片感嘆和唏噓。對於幾位大師的離世,得到消息之後大多數人的態度是正常的感覺遺憾、悲傷和緬懷。
但也有一小部分的人,熱衷於在他人離世之後刨根究底,利用網絡的便利深挖出逝者的隱私津津樂道,不遺餘力地到處發帖,大肆宣揚,讓人死後也不得安生。而那些宣揚的內容,往往與當事人不同於常人、常情之外的男女之情相關。
四位逝者中,霍金和洛夫難得地沒有被詬病,而李敖和紀梵希卻是因為自身情感的緣故被人發文從各個角度說東道西地解讀,大大地滿足了一部分人的窺私慾。在他們眼裡,沒有因為人類失去某位偉人的遺憾,只有窺探到名人所謂的私隱的齷齪快感。
發文暴露已逝名人隱私的不單是普通的熱衷八卦的「狗仔」網友,更有打着「研究」旗號的所謂學者、專家,無論其研究的真假如何,只要冠以「研究」的名義,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合理合法地販賣名人的隱私,為自己謀得名利。只是,俗語有云:死者為大。不知道那些以窺私為樂的「狗仔」們和不僅以窺私為樂,還要利用窺得的隱私獲得聲名,賺得錢財的「專家、學者」們,怕不怕逝者死不瞑目?
據說李敖在臨去世前得知自己得了絕症,已經不復當年的狂傲,曾經想做一檔節目,藉機和自己的敵人、友人都見上一面,與友人告別,與敵人和解,與世界握手言和。後來這個心願好像並未得以實現。這個一生的鬥士,臨終前放下了劍戟,但還是沒有躲過活在他後面的劍戟手,這是否也是一種因果呢?
或許,互聯網沒有那麼發達,八卦的來源沒有那麼快捷,「狗仔」們和「專家、學者」們的窺私行動沒有那麼便利,便會少了許多名人離世後的隱私被曝光消費吧?其實這和網絡發達與否也沒有多大關係。
若是我們都有一顆相對純淨的心,無論對逝者還是對生者都保持起碼的尊重,控制自己的窺私慾,大抵都是能在有生之年就與世界握手言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