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張抗抗七月十九日傍晚剛抵埗,我約她在香港灣仔皇朝會吃飯。她在飯桌上侃侃而談此次來港參加書展的講題:「這次書展的主題是『愛情』,我 講 的 卻 是『無 情』。」
她閃爍着詭異的眼光地說。
我說,「無情」一詞也有一個「情」字。
她說,她真正的講題是《多情卻被無情誤》。
她表示,「多情」和「無情」之間有太多牽連。
她講題的靈感是源自雨果的長篇小說《九三年》:「這部書用很克制的手法探討了無情的革命和多情的人道主義的糾葛,把多情和無情的道德倫理衝突推到極致。人在本質上都是有情人,但為什麼會變得冷酷,這值得我們思考。」
講完這段話的張抗抗生出無限的感慨!
現實與夢想總是遙不可及的。
她寫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隱形伴侶》,敘述一段純粹的愛情被政治之手活活扼殺了的故事。 這裡有着她的身影,所以對那一段歲月,她認為青春無悔是一種嘲諷。
張抗抗自稱是「一個流浪者」。我想應是指她的「流浪心態」吧。
流浪的情感有點自我放逐。相反地,張抗抗大半生涯,幾乎被定格在共和國的歷史軌跡中。
張抗抗於一九五零年誕生於杭州,她的父親解放前是《當代日報》總編輯,在一九五二年「審幹」時,即以莫須有的罪名──「歷史問題」被下放。
幼小的張抗抗生活在一個受不公平待遇的家庭,養成她倔強的性格。
但她家庭濃厚的文化氣息,卻培養了她對文學的興趣。
幼年的時候她的父母便教她背誦普希金的詩,小學五年級她的處女作《我們學做醫生》在《少年文藝》發表,對她鼓勵很大,並確定她走文學創作的道路。
自此後她開始涉獵中外文學作品,其中包括托爾斯泰、屠格涅夫、雨果、羅曼.羅蘭等作家的作品。
一九六六年張抗抗在杭州三十一中畢業,剛剛文革開始,賦閒在家達三年,一九六九年自願報名去黑龍江北大荒農場。
她是攜着俄國的小說《青年近衛軍》而去的。
在農場艱苦的條件下,她沒有放棄對文學的興趣,她後來曾說過:「......我在科研田看管成熟的小麥,一邊繞着小麥趕麻雀,一邊拿着唐詩卡片背誦。宿舍漏雨,我在舖面上支起塑料的頂篷,坐在裡面寫,後來頂篷也漏了,雨水掉在搖晃的小木桌上,鑽進貼在尼龍紙下的《魯迅先生》的頭髮裡去了。」
張抗抗在回憶她這段生活時說:「......對吃過的那些苦我已經很淡漠了,難以忘記的是那種精神上的苦悶,和那個毫不理解青年人熱愛文學事業的心情的環境。」 (《說張抗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