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前些日到南山辦事，路過曾經住過的小區，想起我在舊屋陽台上種的那些花草，便情不自禁地特意繞了路，到了舊屋的樓下。仰望那熟悉又陌生的陽台，卻失望了，陽台上已無一絲綠意，只晾曬着幾件花裡胡哨的衣物。
記得我剛搬去舊屋的時候，陽台也是如此，乾乾淨淨的，連一片葉子也沒有。所幸舊屋離南山花卉世界很近，我無事便要去逛一番，欣賞一下那兒的花花草草、盆景山石、貓貓狗狗......末了，再淘點花兒回去，把小陽台一點一點地裝扮起來。
往小陽台添置了不少花盆，還有幾個好看的吊盆，把買回來的垂吊的鮮花和蔓藤的植物都架空吊了起來，又在新盆裡撒下了牽牛花的種子。幾場大雨過後，牽牛花的嫩芽頂着淡紫的顏色從土裡拱了出來，迎着風，顫顫巍巍地一天天地伸展開來。和朋友們在山上挖回來的金銀花的藤種下後，也讓暴雨澆灌得瘋狂地順着陽台的柵欄攀爬上去，生機盎然地纏繞在那一片綠裡，令人心曠神怡。
春日的午後去仙湖，順手接住一片隨風飄落的葉子，帶回家放在書櫃裡，許久以後葉子依舊保持原狀，乾而不枯，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恍若弘法寺的檀香。於是在抽屜裡翻出一個木製的小鏡框，找張白紙，題了幾句話，連同樹葉一起鑲進去，白底黑字的紙張襯托着經絡分明的乾成淡黃色的樹葉，別有一份古典的風情，擺在陽台的小茶几上，在綠意環繞中，平添了幾分典雅的韻味。搬到舊屋的第一個年三十晚上，和朋友一起開車去花市，正趕上花檔收拾殘局的時候，在滿地的殘花破盆裡，我和朋友驚喜地發現了幾株巨大的桃樹，於是，一人扛了一株，賊一般逃回車上把樹藏好。感覺有便宜可佔，又回去搬了幾盆小花，當然後來花了少量的錢買花。因為撿了桃花，我和朋友都認為，新的一年就算不大展宏圖，至少也有旺盛的桃花運可行吧。
那幾盆小花，在美麗的小花盆裡絢爛地盛開，鮮紅的，粉紅的，紫紅的，紫藍的，無聲地裝點着我平凡的小陽台。那株桃花，也嬌艷地開過了正月，還認真地長出數片綠葉，結了幾個枸杞一般大的桃子。果真，這一年，結婚多年的朋友懷孕了，而我當時所經營的文化公司的業務也漸漸地好了起來。
舊屋的樓下種了很多白玉蘭，夜深時分，誘人的花香會隨風飄上樓。我的辦公室離舊屋很近，我喜歡在夏日的黃昏，下了班，踩着夕陽的影子走回家。那時候樓下的白玉蘭樹又矮又小，卻照樣開滿了馥香的花朵。於是在暮色的掩映下，我便總是懷着幾分少女時代的俏皮和冒險心，偷偷地摘下幾朵含苞欲放的玉蘭花，握一手的清香，然後緊張地一口氣跑回家中。
所有的顏色中，我一向最喜紅色，尤其是鮮紅，我認為那是一種生命的顏色，也是一種詩意的顏色。因此我在陽台上種的花大多是紅色的，到了盛夏，便和樓下已長到窗台高的鳳凰花遙相呼應，那幾株只在夏季短暫開放的鳳凰花，總是如同火焰般地一簇簇地燃燒在翠綠的碎葉裡，觸目驚心，像血液之於生命。
花草種植的時日長了，便自然而然地成了房屋的一部分。因此，搬離舊屋的時候我只搬走了自己的書籍和日用品，傢俬和花草都留下給租客，想留給他們一個詩意棲居的環境。舊屋離南山不遠，站在陽台上便可以遠眺大南山。閒暇的日子，在陽台上泡一壺茶，坐下品茶，花香縈繞，便有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
如今舊屋的陽台空空，曾經美麗的花草盪然無存。其實真正能夠讓人詩意棲居的，並不是環境，而是一顆詩意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