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是「歲寒三友」之一，自古以來都用以比喻君子。 資料圖片「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這是宋代王安石的一首五言絕句--《梅花》。描述了一個冬天的日子，牆角露出了數枝梅花，就在這特別寒冷的時候，其他花卉均已凋殘，梅花卻獨自開花。在遠遠的地方已經知道那白色的一片不是雪，因為幽幽的香氣隱隱約約地傳來。
這是王安石變法第二次罷相後寫的。梅花是「歲寒三友」之一，自古以來都用以比喻君子，具有特立獨行、不與世俗同流的象徵。寒冬臘月，萬物齊黯，水陸草木皆謝，百花凋殘，唯獨梅花不畏凌寒，吐露芬芳，天氣愈寒冷，花開得愈燦爛。「牆角」表示偏僻、不為人留意的地方。不似春天百花爭艷，千紅競秀，萬紫齊發，在繁華喧鬧的簇擁下展現各自的風姿。梅花選擇在幽僻的場景吐露自己的精華，低調、自斂，毫不誇張，毫不譁眾取寵，但這種樸實與低調也不會掩蓋與身俱來的芬芳。花的馨香象徵君子的名聲，這梅花的香正幽幽地暗自傳來。即使距離遙遠，身家清白如雪，只要有才有德，再低調也會為人所辨識。
這首詩是王安石的自況之作。當時他在多方的反對與攻擊下，黯然離開政壇，再也沒有復出，過了幾年便與世長辭了。對比王安石第一次罷相後復出時寫的《泊船瓜洲》，《梅花》一詩顯得孤僻冷峻，且遺世獨立。雖經千般的指責與批評，他仍然堅持自己改革變法的理想。當然，往年的樂觀情緒已經一掃而盡了。
宋神宗熙寧八年二月，王安石第一次罷相後復出。一方面帶着欣喜的心情，希望能在政壇上再發揮影響力，把新法推行得更好，但又因經歷過第一次罷相，深知政途黑暗，將再面對新一輪的政爭與攻擊，心情也有點猶疑，因而眷戀家鄉的隱居生活。在上京途中，他寫下了《泊船瓜洲》一詩，表達了這種矛盾的心情。詩云：「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王安石第一次罷相時隱居於江寧鐘山，江寧即是現今的南京，鐘山即是紫金山。他的祖籍雖是江西臨川，但自幼隨父王益移居江寧，早已把此地視為故鄉。此時，他應神宗皇帝之詔復出再次主持變法。他乘舟經京口過瓜洲，看見一片春天的氣息。京口即現在的鎮江市，瓜洲則在一水之隔的對面。首句既表達了航程的快速，也透露出其輕鬆而帶點興奮的心情。此情此景，春風拂面，大地回春，綠遍江南，生機盎然，一切美好的事物好像都即將發生。這也正表達了王安石對重新復出，再次施展抱負的期待心情。
不過，往昔的政途經歷也給他警示，一切未必如想像中美好，政治上的惡鬥仍然使人畏懼。所以，在瓜洲泊船之時，他也不忘隔了數重山後便是鐘山，那是他逃避政爭，隱居靜養的家鄉。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也頓起遲疑之情，這一去是吉是凶？明月何時又會陪伴自己重回家鄉？
洪邁《多齋續筆》有一段記載，話說吳中有士人家中藏有《泊船瓜洲》的詩稿。「又綠江南岸」一句原為「又到江南岸」，但圈去「到」字，並註「不好」，後又改為「過」、「入」、「滿」等十幾個字，最後改為「綠」字始定稿。「綠」字以形容詞而作動詞用，以顯示出「春風」的作用，也使詩句活起來，可見王安石用字的精練。此一改，也成為了中國文學史上繼唐代賈島「僧敲月下門」-「敲」字後的另一佳話。
王安石變法在中國歷史上是一件重要的事件。他面對北宋積貧積弱的困局提出變法。吸收了范仲淹「慶曆變法」失敗的教訓，改「節流」的改革方向為「開源」。提出「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但變法破壞了舊有的秩序，引起了以司馬光為首的守舊大臣的反對。王安石斥退反對派，並起用新人。可惜所用新人有不少急功好利，品行不良。他們藉變法謀取私利，貪污舞弊，使新法未能有效推行，引來守舊派更大的抨擊。王安石為人執拗，連合理的批評也難以接受，曾言「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卹」。
歷史上對王安石的評價毀譽參半。明代馮夢龍的《警世通言》有《拗相公飲恨半山堂》一文，視王安石為奸臣，指其執拗的性格導致了北宋的滅亡。文末有詩云：「熙寧新法諫書多，執拗行私奈爾何。不是此番元氣耗，虜軍豈得渡黃河？」近代學者梁啟超撰有《王安石傳》，則極力稱讚王安石的品德和推行變法的功業。
以《梅花》一詩為例，正面可視為堅持及特立獨行，負面則為過於執拗，多少也能顯示王安石的獨特性格。■陳仁啟
作者介紹︰任教中學中文科超過20年。香港大學教育碩士、香港中文大學文學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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