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墳場：來日重逢在天上。 作者供圖潘國森
香港「跑馬地天主教墳場」全名是「跑馬地天主教聖彌額爾墳場」，公眾總是忘記「聖彌額爾」（St. Michael）這位被天主任命守護伊甸園的天使長。這裡除了是許多名人安息之所，更令此地全港知名的卻是門外的「對聯」：「今夕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
翻查記錄，筆者早於二零一三年已在本欄介紹此「對聯」不合律！更重要的是該墳場實有兩個門口，每門懸有兩個七言句，源自一首拉丁文的詩，英譯名為《灰與塵》（Ashes and dust）。今譯是：「今夕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今生相愛於基督，來日重逢在天上。」
律詩共八句，三四句和五六句都分別要對仗，一二句和七八句則不限。絕句共四句，一二句和三四句也是可對可不對。當年就按詩律改為：
今夕吾軀歸故土（平仄平平平仄仄）
他朝君體也相同（仄平平仄仄平平）
此生相愛於基督（仄平平仄平平仄）
來日天堂頌主功（平仄平平仄仄平）
這樣四句依次是：仄起仄收、平起平收、平起仄收、仄起平收。先前提過起字的平仄以第二字為準。
近日專程到聖彌額爾墳場門口拍照作證。因為開闢貫串港島北和香港仔的隧道，行車天橋把墳場其中一個出入口遮掩了，現時乘車從香港仔經隧道到灣仔就能見到「今夕吾軀聯」，後兩句的「今生相愛於基督，來日重逢在天上」就不免鮮為人知了！現時「今夕門」常關，「今生門」才是常用的進出口。筆者生平好「闢謠」，這副「膾炙人口」的「歪聯」仍然不時被不識詩律聯律的朋友稱許。既又遇到有人胡說八道，於是去拍個照放在網絡社交媒體上。
網友「鼎爺」說既然誤傳為對聯，不如改一改下句，曰：「今夕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化微塵。」這樣就切合原詩的題名了。筆者於是請「鼎爺」按「江湖規矩」，「既出了手，便得了結」（《天龍八部》姑蘇慕容家的家規，見第九回〈換巢鸞鳳〉）。「斧正」全詩呀！「鼎爺」惜墨如金，未允所請。那麼潘某人只好接力了。
「鼎爺」這樣一改，就要改韻了。原「詩」算是「首句不入韻」的格式，第二句和第四句最後一字押韻即可。
今夕吾軀歸故土（平仄平平平仄仄）
他朝君體化微塵（仄平平仄仄平平）
此生相愛於基督（仄平平仄平平仄）
來日天堂樂主親（平仄平平仄仄平）
這樣的合作還真算有趣！
今人作詩，要按中古漢語的聲律，具體操作是寫詩按「平水韻」，填詞按《詞林正韻》。塵字屬平水韻的「上平十一真韻」。如果用現代漢語，則不論是普通話還是廣府話，恩和塵都押韻。但是中古漢語的「恩」字屬「上平十三元韻」，於是不能用，說「沐主恩」則不合律而說「樂主親」則合律。
筆者是「少產詩人」（產量稀少之謂也），寫詩先用廣府話母語定平仄起稿，然後才查「平水韻」是否合韻。我「潘詩人」事繁，哪有工夫去背熟「平水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