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點石齋畫報》風行晚清各省,可惜,論說介紹者較少,未能看到當年的盛行。偶讀鴛鴦蝴蝶派大師包天笑的記載,卻可見一斑。他在《釧影樓回憶錄》中說:
「我在十二三歲的時候,上海出有一種石印的《點石齋畫報》,我喜歡極了......每逢出版,寄到蘇州來時,我寧可省下了點心錢,必須去購買一冊。這是每十天出一冊,積十冊便可以線裝成一本。」
由此可見包天笑對這畫冊的鍾愛。畫冊內容豐富,編輯和畫師的識見更令人欣賞,尤其新發明、新事物,都可在畫冊上得睹。同時,有關新聞的圖畫,更是近現代報業的先驅,在攝影未廣流行的晚清,那些圖畫,就是相片,就是新聞圖片。
十九世紀末的上海,茶室異常興旺。這等茶室,與別處不同,「夫別處茶室之設,不過滌煩解渴,聚語消閒;而滬上為賓主酬應之區,士女遊觀之所。每茶一盞,不過二三十錢,而可以親承歡洽,近挹豐神,實為生平豔福。」(池志澂《滬遊夢影》,轉引自陳平原、夏曉虹《圖像晚清》,下徵引同。)這種茶室,在上海比比皆是。與廣州茶樓各有風趣、風情。在這些茶室中,有一棟:
「茶館之軒敞宏大,莫過於閬苑第一樓者。洋房三層,四面皆玻璃窗,青天白日,如坐水晶宮,真覺一空障翳。計上、中二層,可容千餘人。別有邃室數楹,為呼吸煙霞之地。下層則為彈子房。初開時,聲名藉藉,遠方之初至滬地者,無不趨之若鶩。近則包探捕役,娘姨姘頭,以及偷雞剪絡之類,錯出其間。而裙屐少年,反捨此而麋集於華眾會矣。」(黃協塤《淞南夢影錄》)
可見第一樓的無限風光。詎料這個位於四馬路,為各處之冠的茶室,上云洋房三層,《點石齋畫報》說是四層,屋宇軒敞,几案精神,而又介乎枇杷門巷、花月樓台之間,忽然一把火燒來,畫報如此描述:
「可憐華屋盡成焦土。附近諸校書生正在香夢初酣之際,突聞警報,奔避倉皇,有雲髻蓬鬆者,有弓鞋脫落者,有穿衣忘扣、束腰無帶者......」
這種描述,真耶?想像耶?是否有人在現場目擊,不得而知。但從畫中所見,火龍上燒,慌忙逃生者眾,更有攀窗爬欄急逃者,畫工精細,觸目驚心。這種時事新聞,文字圖片相映,確可吸睛,成中國新聞史上一異彩。其後畫報之興,已用上攝影相片了。
除「第一樓災」外,還有「遊園肇禍」,指滬北泥城外有一張氏味q園,主人刻意經營,亭台樓閣,茶寮、煙榻、酒筵、髦兒戲,色色俱盡,極盡奢華的遊玩之地。怎料一日,有少年夫婦,驅輪轎式馬車往遊。行至荷花池畔,馬忽驚躍,跌入池中,夫婦雖獲救,已成落湯雞,驚恐不已。這一意外,畫報繪之甚精細。
這些新聞,或未見之於報紙,而喧騰於民口,《點石齋》據之而畫,將晚清滬上景象,一一描繪,讀之,可消永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