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提到，《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在交代過藺相如「完璧歸趙」事件後，又接着敘述相如的另一項重要事件「澠池之會」。會中，秦王請趙王彈瑟，並請史官記下「秦王令趙王鼓瑟」，藉以羞辱趙王。藺相如不甘趙國示弱，隨即上前請秦王擊?回禮，惹得秦王大怒，並斷然直接拒絕相如要求。然後，故事又續道：
於是相如前進?，因跪請秦王。秦王不肯擊?。相如曰：「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①矣！」左右欲刃②相如，相如張目叱③之，左右皆靡④。於是秦王不懌⑤，為一擊?。相如顧⑥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秦之群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⑦。」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⑧為趙王壽。」秦王竟酒⑨，終不能加勝⑩於趙。趙亦盛11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
藺相如不惜以死相脅，趨前迫使秦王擊?，並怒目喝斥秦國群臣，終令史官記下「秦王為趙王擊?」之語，成功保全國家威嚴。當秦國群臣請趙國割十五城為秦王賀壽時，藺相如又馬上反要求秦國以首都咸陽為趙王賀壽，彼此針鋒相對，互不退讓。
結果，秦國無法佔得上風，趙國亦免於受辱。秦王雖然憤怒，但由於趙國在廉頗的部署下，早已在邊境一帶預設重兵，秦國未敢妄動，趙王與相如一行人終可安全返國。
對於「澠池之會」一節，明人凌稚隆《史記評林》大力稱譽藺相如表現出之氣魄，以及司馬遷之高妙寫法曰：「相如澠池之會，如請秦王擊?，如召趙御史書，如請咸陽為壽，一一與之相匹，無纖毫挫於秦，一時勇敢之氣，真足以褫人之魄者。太史公每於此等處，更著精神。」其論誠如溢美之辭。
除了善於敘事外，行文質樸、用字精練亦是本篇一大特色。例如在上述「澠池之會」中，作者通過描寫「秦王怒，不許」，「不肯擊?」，到最後「不懌」而不得不「為一擊?」，「秦不敢動」，連用多個「不」字，聲直而促，把秦、趙針鋒相對，藺相如對秦王寸步不讓，最終力挫其霸氣的緊張情景，刻畫得繪聲繪影，值得我們品鑒細味。
譯文
於是相如向前進獻瓦?，乘勢跪下請求秦王。秦王不肯擊?，相如說：「五步之內，相如可以頸上鮮血濺到大王身上！」（秦王的）左右侍臣想用刀刺殺相如，相如瞪大雙眼怒斥他們，侍臣都嚇得退散。於是秦王不悅，敲了一下?器。相如回頭召來趙國御史寫道：「某年某月某日，秦王為趙王擊?。」秦國群臣說：「請以趙國十五座城邑來為大王祝壽。」藺相如也說：「請以秦國首都咸陽來為趙王祝壽。」秦王直至酒宴結束，始終未能壓倒趙國。趙國也部署了大批軍隊防備秦國，秦國不敢輕舉妄動。
註釋
① 以頸血濺大王：以項頸的血濺到大王身上，暗示將以命相搏，同歸於盡。
② 刃：《說文》：「刃，刀堅也，象刀有刃之形。」本指刀鋒，轉作動詞用，指用刀刺殺。
③ 叱：厲聲呵斥。《說文》：「叱，訶也。」「訶，大言而怒也。」
④ 靡：倒下貌，引申指退散。《說文》：「靡，披靡也。」《集韻》：「靡，偃也，曳也，散也。」
⑤ 懌：喜悅。《說文》：「懌，說（悅）也。」《漢書．蕭何傳》：「上不懌。」顏師古注：「懌，悅也。」
⑥ 顧：回頭，回望。《說文》：「顧，還視也。」
⑦ 壽：祝壽。《說文》：「壽，久也。」本義是長久、長壽，作動詞用則為祝壽，指向別人敬酒或贈送財物。
⑧ 咸陽：秦國首都，位於今陝西省咸陽市東北。
⑨ 竟酒：酒席完畢。竟，本義為奏樂完畢，泛指完畢義。《玉篇》：「竟，終也。」酒，酒宴，酒席。
⑩ 加勝：指力壓而取得優勢。
11 盛：盛大。《廣雅》：「盛，多也。」
■ 謝向榮博士
香港能仁專上學院中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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