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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語背後】京春三景

2021-04-15
●北京的春天陽光明媚,不少市民踏青遊玩,享受春光。 中新社●北京的春天陽光明媚,不少市民踏青遊玩,享受春光。 中新社

江 鄰

北京城的春天,是一幅長長的畫卷。我想從中擷取三個片斷,謂「京春三景」,以觸摸帝都之春的磅礡魅力。

去年冬天很冷,北京的極端氣溫出現在小寒翌日,達零下19度,為二十一世紀以來之最。那天晚上,我跟香港來的朋友李中吃火鍋,房間媟x氣開得很足,李中兄穿一件秋衣,竟是滿頭大汗。出門後,冰火兩重天,大街上那份凜冽,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俗話說,冬越冷,春越盛。因了去冬的嚴寒,今年北京的春天來得尤其濃烈。春節還沒到便開春了,立春後,寒意似乎比往年消褪得快,不過兩個月時間,滿城已是奼紫嫣紅。雖然春的腳步無聲無息,景色的變化並不間斷,但若是仔細聆聽和領悟,你還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早春、仲春、晚春的不同特色和韻味。

關於京城早春的景色,唐代詩人韓愈寫過一首膾炙人口的絕句。當然,那時的京城不是北京,而是長安。長安比北京緯度略低而經度偏西,大致也屬於北國之春的範圍--

天街小雨潤如酥

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

絕勝煙柳滿皇都

品讀此詩,隱隱春色徐徐展開,有一種很強的畫面感。而領悟詩中意境,關鍵是對「絕勝」二字的理解。它通常是被解作動詞的,意為「絕對勝過」。遙看若有若無的草色,遙想滿皇都的煙柳,兩相對照,也算一種詩境。可是,如果把「絕勝」解作名詞,即「絕妙勝景」,整首詩以「最是一年春好處」承上啟下,在語義上不表示轉折,而表示遞進:從酥潤的小雨,到隱約的草色,再到滿城的煙柳,層層渲染,把北國早春獨有的景色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豈不更有趣。

事實上,煙柳正是早春二月的感覺,到了陽春三月,枝繁葉茂,綠重欲滴,已很難找到煙柳的韻味了。而我對韓詩有這樣的理解,正是緣於對北京早春景色的近身感悟。

以前從沒想過,北京其實是一個水體豐富的城市,大大小小的水潭湖泊,各種類型的護城河,還有密布的引水工程。京密引水渠穿城而過,湖泊群西海、後海、前海、北海、中海、南海靜臥城市中心,妖嬈多姿,自不待言。昆明湖作為元朝初年重大水利工程「玉泉山-玉河-昆明湖-長河-護城河」水系的樞紐,什剎海作為聞名中外京杭大運河漕運的終點,通江達海,古韻猶存。我們今天還可以從大量的碼頭、橋樑、石碑、涵洞、水閘等水利工程遺蹟中,隱約看到昔日舟船往來的繁華景象。

有水就有岸,有岸便植柳。北京的春天,正是從柳枝上的第一抹綠意開始的。熏風微雨是什麼時候把老柳枯枝的春意喚醒,冒出最初一點一點的綠來,你是感覺不到的。甚至你從遠處已經看到一片淡淡柳煙的時候,走近了看,枝條還是灰灰的,沒有明顯的生機。不過,如果你再往細處看,灰白的樹皮隱隱泛綠,彷彿在傳達春的信息。依依垂柳,隨處可見,乃北京城一大景觀。面對千枝萬條漫天鋪陳的春意,報春的桃花李花,反而不引人注意了。這便有了京春三景中的第一景「煙柳裁春」:

李白桃紅次第開

蘭苞怯怯倚牆來

煙柳不知新蕊趣

萬條垂下把春裁

煙柳鋪陳的春天固然有漫天的氣勢,但終究是單調的。在百花的催促下,春天已迫不及待地要展示自己的艷麗和繁盛了。百花之中,玉蘭為甚。街道旁,公園堙A庭院間,盛開的玉蘭花漸漸取代沿河綠柳,成了帝都之春的主角。在皇城氣派下,北京的春天璀璨、整齊、大氣,玉蘭正應其需。一株株挺拔的白玉蘭、紫玉蘭、黃玉蘭,衝破宮牆市欄的束縛燦然怒放,其形其態,有簪花雪肌的美艷,亦有堆金積玉的富貴。漫步在一排排、一叢叢玉蘭樹下,花中取道,香氣襲人,春色爛漫,於斯為盛。是為京春三景之二「新蕊出欄」:

垂柳依依拂玉蘭

一枝一朵一爭妍

春來最是撩人處

新蕊迎風出舊欄

疫情下的北京城,因各方管控得力,市民也很配合,車輛行人不多不少,整個市面井然有序。帝都氣派剝離了鬧市的喧囂,信步其間,春意便越發盎然起來。當玉蘭花佔盡風頭之時,古樹、園林、草坪及其他花兒鳥兒也不甘寂寞,紛紛褪下最後一分拘謹,爭先恐後融入春天的大合唱。不幾天,京都上下,就春風駘蕩滿城燦爛了。這時候,曾經的煙柳已是枝青葉肥,處處顯出慵懶來。各色玉蘭也盛極而衰,落英鋪地,讓清潔工人不忍下帚......

置身於熱熱鬧鬧的北國盛春景色,彷彿感受到春滿江南草長鶯飛的勃勃生機。南北春景,在此會合。這就是京春三景中的最後一景,借江南物候,稱之為「草長鶯飛」:

新蕊紛紛出舊欄

漫天春色任纏綿

陽春三月芳菲

草長鶯飛且等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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