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 國
二十世紀中期,我讀中學和大學的時代,正是存在主義流行的時期。那個時候,也跟著潮流去虛無一番,讀著卡繆的《異鄉人》和沙特的劇本,但主要認識的存在主義,是透過一本名叫《非理性的人》的譯作。
人過中年,沙特都已去世了,才真真正正拿起他的《存有與虛無》來讀,深深為他的滔滔雄辯和嚴密的推理而驚嘆。這個時候,自己對人生的存有與虛無,已有定論,讀了之後,只是對時間的概念興起無限的感嘆而已,並沒有陷入虛無的悲傷裡。
現今的社會,除了那些多愁善感的人,偶而會提提哲學上的有與無,人人追求的,似乎只剩下金錢的有與無。除此之外,也許就是政治上的權力的有與無而已。
所以人人關心的,是工作,是選舉。有工作,就有錢有保障。有選舉,便有望成為權貴人士,去擁有更多。無工作,就有憂愁;有工作,就無憂慮。這就是二十紀後期的有與無。但是,到了二十一世紀初期,社會上的有與無,卻發生了一些變化。有工作,也會有憂愁。因為有了一種新的名稱,叫做無薪假。有工作,卻要休無薪假。
這個無薪假期,長起來可能是一兩年,短的也要一年半載吧?有工作,等於無收入。這種新的有與無概念,多麼令人感嘆啊!有工作,不等於有保障。於是,一個有工作卻在休無薪假的打工仔,很可能就無房可住,無妻可娶,無兒女可生。因為他無收人。不過,他卻擁有一份名叫工作的工作。 有即是無,無即是有。存有於是帶來虛無。多麼反諷,多麼弔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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