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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硯齋評本《石頭記》(《紅樓夢》)
■青 絲
民間有句古俗話叫做:「男不看《三國》,女不看《西廂》。」還有一個與此略似的說法:「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大意是說,《三國演義》這部書所說的都是些權謀機心狡詐之術,男子看了人生觀很容易受影響,性情有可能會變得陰險詭譎;《西廂記》裡對情竇初開的男女情性有很生動的描寫,自制力差的少女看了以後有可能會由此模仿,從而冶容誨淫。至於《水滸傳》裡敘述宋江的故事,把他心計之中的詭詐奸猾也寫得很詳細,易於壞人心術。因此,這些書都容易引誘或教唆人去做壞事,屬於是誨盜誨淫的作品。
其實還不僅於此,一些古人對於這些名著的作者,也是非常痛恨的。明代年間,比羅貫中晚了一百多年的嘉靖時人王圻,在他所著的《續文獻通考》裡記敘,當時民間傳說羅貫中的子孫三代都是啞巴,而且輿論認為,此乃因果循環、惡有惡報的天理。清人劉鑾的《五石瓠》裡說,明末叛軍首領張獻忠為人奸狡詭譎、殘忍刻薄,他每天都要聽人講說《三國演義》和《水滸傳》裡的故事,他行軍用兵、埋伏攻襲,很多都是倣傚書中的計策。言外之意,張獻忠為害四方、荼毒生靈,其中就有《三國演義》的一份禍害之責。
至於大名鼎鼎的《紅樓夢》,於清代年間,時人也是褒貶不一。清人陳其元在《庸閒齋筆記》裡評價《紅樓夢》,謂之「大盜不操干矛」,意為書裡雖然沒有淫亂的描寫,可是卻足以亂人思想,令人心馳神移,屬於是一部殺人不見血的淫書。他還記述了一件真實的事情:杭州某商人有個女兒,長得很漂亮,且富於文才,尤其喜歡看《紅樓夢》。後來她不幸染上了癆病,病勢危急之際,家人認為是《紅樓夢》招致的禍端,於是取書投入火中焚燬。她在病床上大哭道:「奈何燒殺我寶玉!」不久即死。此事在當時被傳為笑談,同時也成為了《紅樓夢》為誨淫之作的證據之一。
換言之,這也就是名著曾經的江湖地位。
然而,在名著成為了經典的今天,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若是有人改編名著,抑或以個性化的時尚語言「戲說」名著,都會招致程度不等的抨擊,反對者覺得,名著的傳統價值遭到了否定,這樣做是對經典的褻瀆。而這種把名著奉為圭臬,認為凜然不可侵犯的態度,其實也是一種過猶不及的表現,缺乏包容的心態以及懷疑、挑戰的精神。畢竟文化是多元的,承認不同的現象存在並能夠容忍,是一種思想成熟、社會文明的體現。要知道,名著在誕生之初,也是在種種非議中一路走過來的,誰又知道今日之「戲說」,他日不會成為另一部名著呢?
實際上,不論是改編還是戲說,都是寫作的一種形式,是一個人自我意識與想像力的任意發揮。無原則的尊奉經典主義,其實是又走回到了名著當初的老路上面。如果文學領域裡缺少了特立獨行的思維、異想天開的創新,也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情。一個文明而有序的社會,不僅需要有博愛之心,同時也要有接受文化差異的包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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