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基舜
武松自刺配孟州後,一直受「金眼彪」施恩照顧,大感知遇。現在,施恩紆尊降貴,請武松到私宅堂上坐,武松為人腸直肚直,急不及待問有甚麼要自己幫手?但施恩表示無須急於一時,待父親(管營)出來相見時,才相煩告訴。
施恩故作拖延,目的是挑起武松的好奇心及好勝心,引他落疊。武松亳無機心,果然中計,對施恩表示,如果叫人做事,無須扭扭捏捏,不要這等「女兒相」,縱然是「一刀一割的勾當,武松也替你去幹!」
是否施恩有甚麼難言之隱,才沒有直言?非也。
施恩長年在江湖混日子,工於心計,他故意一再拖延,廣府話謂之「泵雞」,在於引武松自動請纓。現在,既然武松「拍心口」把事情抱攬上身,他才慢慢說道:「兄長請坐,待小弟備細告訴衷曲之事。」
施恩先作自我介紹:自幼在江湖上跟隨的師父,學得一些槍棒在身,孟州境內諢名「金眼彪」。繼而說出牢城營東門外有一市井,名叫快活林,山東,河北客商們都來此做買賣。該處有百十間大客店,三二十個賭坊、找換店、當舖。自己恃著懂多少棒棍功夫,加上糾集牢中八九十個「爛命一條」囚徒為黨羽,在快活林開設酒肉店,包辦供應該區客店、賭坊、找換店及當舖酒食。不但如此,「但有過路妓女之人,到那裡來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她趁食(搵食)。」如此一來,「月終也有三二百襾銀子尋覓(收入)」。
由此可見,施恩恃著自己是管營之子,亦「打得兩咀」,更有一班監犯相助,便公然在快活林包娼包賭。
但他說每月只有三二百襾銀子收入,則不盡不實。「大話怕計數」,光是包娼包賭及這麼多店舖的保護費,每月收入豈只這區區之數,遑論控制酒食市場供應。
他之所以「報細數」,恐防武松得知收入可觀,可能會要求分賬,廣東人所謂之「打番份數」。
一直以來,施恩在快活林隻手遮天,如取如攜。
可是好景不常。最近,由東潞州調到牢城營來的張團練,帶了一個人來,此人姓蔣名忠,九尺來高,江湖上諢名「蔣門神」。此人身材高大,使得好槍棒;拽拳飛腳,相撲為最。自誇三年上泰山比武,沒有對手,天下無敵。
「蔣門神」隨張團練到孟州後,與施恩爭快活林地盤,交手下,施恩不敵受傷,兩個月起不得床,至今傷勢未癒。
當武松解至孟州,往牢城營點視廳報到時,施恩仍以白巾紮裹頭傷,巾掛傷臂現身。
施恩對武松表示,本欲帶領人馬與「蔣門神」廝打,但對方有張團練一班正式軍人支持,如果鬧起來,營內自己理虧,不敢造次,唯是此恨難消;「久聞兄長是個大丈夫」,有幸遇上,若能替自己出一口氣,「死也瞑目」。但又恐武松一路上辛苦,體力未復元,「因此且教養息半年三月」,待恢復氣力再從長計議。
施恩在武松未「拍心口」前,若講出與「高大威猛」「天下無敵」的「蔣門神」爭地盤之事,唯恐武松「推莊」。現在武松既肯攬上身,才講出所求,使他無從反悔,可見這小管營之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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