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杜 婷
二月的最後一天,阿麥書房關了。
這家位於銅鑼灣的書店已經營了五年,在本地文化圈裡頗有些名氣。和許多有品格的小書店一樣,阿麥的書不那麼大眾,文學、歷史、哲學、藝術,還有一些原創歌手的CD和擺放在一台舊雪櫃裡的台灣角頭音樂。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阿麥都被認為是小書店中既有自己的堅持又善經營的佼佼者,在經營狀況好的時候還在灣仔的藝術中心開了一家阿麥書房別館。但最終,在別館結束營業兩個月後阿麥書房也停止了營業。在結束營業的通告裡阿麥的主人說,「在經營成本高且利潤微薄(有利潤過嗎……?!)的實際環境下,要維持一家位處銅鑼灣的實體書店實在是太奢侈了。」
同樣覺得奢侈的還有一家叫正文的小書店,不久前它也結束了銅鑼灣店的營業,計劃搬往沙田,一個租金比銅鑼灣便宜許多的地方。
香港地少人多,地面舖位租金昂貴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在銅鑼灣、旺角這種人潮湧動的商業區更是如此,而小書店又多集中於這兩個地區。於是為了降低經營成本,小書店只好紛紛爬往樓上,也因此有了一個別稱—「二樓書店」。其實所謂的「二樓」只是一個代詞,越來越多的小書店搬到七樓、八樓,甚至十幾樓。即便是這樣,維持生存也是不容易的。
在時代廣場對面有家叫做人民公社的書店,書店連同旁邊可以坐下看看書喝杯茶的地方總共不足四百呎,這樣的面積在小書店中已不算小了。一個周末的午後,約了朋友在那裡談事。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店裡來了六撥客人,其中五撥是來買奶粉或詢問奶粉相關事宜的。原來,自去年九月毒奶粉事件之後書店就增加了一項新的業務—代賣日本奶粉,而看上去賣奶粉顯然比賣書容易得多。唯一的例外是一位四十出頭的男子,進門後他直接走向店員:「您這兒有沒有《XXX傳》?」店員顯然沒有聽懂男人濃厚的北京腔,「對不起,您要什麼?」,這時男子自己看到了他需要的書,「嘿,還真有」,他從收銀台旁的書架上拿起書,翻到封底,「這香港出的書還真貴」,男人一邊說一邊掏出錢包付了款。在店員找贖的間隙,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書架,目光最終鎖定在他剛剛找到他需要的書的那個架子,其實那是整個書店最顯眼的一個書架,進門後目光自然落到的地方。這個架上的書不按類別分類,顯然,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禁書。
開放自由行後內地遊客來港變得容易,於是遊客的購物清單也從最初的珠寶首飾、數碼產品、奢侈品牌擴展到方方面面,這其中當然包括了書。清單上的書是在內地無法買到的,除了一些內地尚未出版的港版、台版和英文書,更多的是在內地無法出版或雖出版卻被禁止發行的,也就是大家平常所說的「禁書」。精明的商家注意到了大陸遊客對禁書的興趣,在商務、大眾這樣的大型連鎖書店,甚至會有幾個書架專門售賣禁書,雖然其中不乏東摘西抄的「文摘書」和無根無據的「自編書」。
在銅鑼灣、旺角這種自由行遊客集中的地區賣禁書絕對是一個不小的誘惑,但多數小書店並不會將禁書作為分類依據或僅僅因為是禁書就將其擺上書架。
旺角的西洋菜南街是小書店雲集的一條街,這裡的樂文、序言、新亞都是些口碑不錯的二樓書店。在這裡當然也會有那些在內地無法買到的書,像《墓碑——中國六十年代大饑荒紀實》,《我的西域,你的東土》,《張東蓀和他的時代》,但他們都按照各自的分類被放在不同的書架上,和店主精心挑選的其他書一樣。
小書店因為小,自然不會做到種類齊全,但讓他們引以為傲的也正是這「小而精」。和大型連鎖書店不同,這些有風骨的小書店少有熱門的經濟讀物或各種成功指南,他們更多地秉持著文史哲的傳統。除了經營書,他們還會定期舉辦討論會、各種講座,有些書店甚至加入獨立出版的行列,自己出版一些不被大出版社看重的文學類書籍。
在一個經濟至上的城市裡,這些二樓書店在頗為隱蔽的空間守護著一份文人的雅氣。但這份守護卻異常艱難,青文、洪葉、文星、阿麥,一個個熟悉的二樓書店先後關了。那些還在營業的也大多步履維艱。
不久前財政司司長曾俊華公布了2009—2010年的財政預算案,市民滿意度較去年下降了38%,媒體上各種批評的聲音不斷,但對於預算案中文化部分的內容卻鮮有人提及。經濟不好,國計民生才是大事,文化自然不重要了。至於這些小書店,就更是沒有人會關心,政府不會,民眾也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