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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的小說可作課外讀物
潘國森
11月28日出席中央圖書館舉辦的「金庸小說賞析」講座，主題大得驚人，諸位講者只能各自將話題收窄。主持人是詩人秀實兄，他的專業是圖書館管理，開場白是談及借閱金庸小說的讀者有年幼至十歲左右的小學生。然後憶述許多年前遊美的趣事，因為要乘坐飛機十多小時方能到達目的地，同行的友人為免旅途無聊便帶了一部金庸小說打發時間，豈料這樣的空中初道偶遇竟然一發不可收拾！結果小說的吸引力遠勝過彼邦的旅遊景點，這回美國之旅的唯一節目竟是足不出戶在酒店追看金庸小說！
香港大學中文學院鄧昭祺教授首先發言，講題是「從《天龍八部》看《論語》」，鄧教授細心檢出書中直接、間接引用《論語》的對白和敘事共二十多條，齒及《論語》內容的人物除了主角段譽之外，還有大理侍衛朱丹臣、姑蘇慕容家的高級丫環、大理國皇太弟段正淳的私生女阿朱、逍遙派函谷八友的老三「書獃」苟讀、丐幫的八袋長老「十方秀才」全冠清、慕容氏的家臣「非也非也」包不同、以及天山童姥等等。
鄧教授特別提出「既來之，則安之」的原意是為政者應要安頓從遠方到來投靠本國的移民，但是今天一般用法是指當事人既然來到某處地方或身在某個環境而遇到困難，就要安心面對。即是由「安人」演化為「自安」。因為時間所限，鄧教授只能簡略講述一小部分內容，要全部講完非三小時不可，這樣的《論語》課真是別開生面。
接下來是我講「金庸中的詩詞」，二零零零年台灣遠流出版社的李佳穎小姐和學者吳宏一教授不約而同建議我多點「研究」金庸小說中的詩詞。其實研究倒是談不上，只是介紹小說中部分詩詞的出處，為讀者略作解說，包括作者挑選、剪裁和改字以配合小說人物情節的高明技巧等，此後數年在「金庸茶館」網站（http://jinyong.ylib.com.tw/works/v1.0/works/poem.htm）共發表了百多篇短文。講座當日只能略及金庸小說回目的聯句和詩詞，說明作者在巧思，以及在韻文創作不斷進步。
殿後的是楊興安博士，他的講題是「金庸小說之雅俗探討」，除了肯定金庸小說的文學性之外，更引用了兩段「午夜行舟」的出色描寫作為論證，即《俠客行》裡面丁璫強拉主角「狗雜種」去拜堂成親，以及《倚天屠龍記》中張無忌與謝遜、趙敏、周芷若、殷離、小昭一起的兩場戲。楊博士更提到初次為學生分析這兩段文字時，不少讀過小說的同學都說沒有留意這些文字如此優美，皆因全副精神都放在追看精彩絕倫的武打場面和出人意表的情節，讀者諸君如果感到印象模糊，可以翻閱原文，看看是否忽略了當中的詩情畫意。
在類似場合的會後討論時段，經常有讀者問到想讓小孩讀金庸小說時，應該推薦哪一部作品。我想假如小孩子原本喜歡看書就分別不大，當然按照出版次序或故事歷史背景先後去讀會更有趣味。會上有讀者擔心金庸小說是大部頭，怕小孩子吃不消，我便說一冊《雪山飛狐》裡面還有《鴛鴦刀》和《白馬嘯西風》兩個短篇，應該會更適合。不過正如秀實兄目睹的實況，小學生絕對有能力看長篇的金庸小說。又有讀者問金庸小說中的男歡女愛描寫會否過分，那可能指韋小寶有七個老婆，又曾在揚州麗春院與六妻一岳母同床一事。未有細讀金庸小說的讀者經常受到一些輕率的評論影響，楊博士搶先回答說金庸小說沒有過於色情的描寫。
眾所周知，要提高學生的中文水平，不能單靠國文課堂內的學習，多閱讀優秀文學作品是不二法門，小說的吸引力就比散文大得多。記得當年小學課本有改編自《三國演義》的「草船借箭」和《水滸傳》的「武松打虎」簡本，為我們那一代小學生開啟走入傳統章回小說世界的大門。但是這些名著都有「兒童不宜」的成分，《三國演義》「七實三虛、惑亂觀者」，《水滸傳》亦確有「誨盜」的毛病。至於《紅樓夢》則明顯「誨淫」，正如柳湘蓮指出賈家長房寧國府只有一對石獅子才算乾淨，可見賈府上下的淫亂，而且書中有太多成年人世界裡面勾心鬥角的事，中學時代就沒有國文老師建議我們讀《紅樓夢》。
二零零零年出席北京大學主辦的「金庸小說國際研討會」，會間北京聯合大學張婭婭教授讀出幾位學生給查良鏞先生的信，原來幾位小姑娘唸小學時就開始讀金庸小說，從中學習到中國優良傳統文化，並說畢生都以查先生為老師。傳統的國文教育除了學習語文運用之外，更重要的是承傳中國傳統優良文化。選金庸小說作為課外讀物，肯定比起《三國》、《水滸》、《紅樓》更為有效。
香港中學的中國語文課程又有改革，不再要求全體學生修讀指定的經典範文，公開考試自然不考。這與近年內地增加中學生學習古文比重的大趨勢背道而馳，長遠計肯定會令香港中學生的平均國文程度不斷下降。以金庸小說輔助國文教育，不必刻意提倡，民間早就自發進行，只是過去香港的國文老師較少「打正旗號」推廣。七十年代修訂二版金庸小說陸續出版，便成為那個年頭送給到外國留學年輕人的熱門禮物。今天香港的「中國語文及文化科」是決定學生能否考上大學的主科，課程列出十九本建議課外讀物，學生必須選擇其一，當中七本是小說，金庸《射雕英雄傳》榜上有名。新的三三四學制實行之後，中國語文及文化科將會取消，不過金庸小說已算是正式納入香港的常規國文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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