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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國森
名詞翻譯經常涉及外來的文化事物，遣詞用字的褒貶之間，每每涉及個人感情和價值取向。香港一些大學本科生熱衷論性，流風所及，副學士生（統稱大專生，比大學生稍為年輕）也對SM產生濃厚興趣，意圖邀請「過來人」到大學屬下的大專學院與同學「分享施虐和受虐」的經驗。劉天賜兄經常批評「分享」這個詞譯得太濫，那是從英文share直譯。然而，只是具有享受價值的事物才可以「分享」，痛苦經歷和負面情緒則可分不可享。如果share賬單，相信沒有人會蠢到說成「分享」，那是「分擔」費用。
閒話表過，言歸正傳。SM分別以法國人薩德侯爵（Marquis de Sade）和奧地利人馬索克（Leopold von Sacher-Masoch）命名。前者指毆辱他人而得到性樂趣和快感，後者則正好相反，因被人毆辱而得到性樂趣和快感。S與M舊日被譯為「性虐狂與被性虐狂」或「虐待狂與被虐狂」。將個人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比較容易理解，不少性罪犯就有殘酷虐待受害人行為；喜歡「被虐」就有點奇怪，難道天生「犯賤」？在我年輕的時候，社會大眾都認為有這種行為的人心理不正常。
另一個譯法是「性虐癖與被虐癖」，「癖好」總比「瘋狂」好得多，至少一些有「性虐癖」的人還不至於干犯姦殺罪那麼嚴重。似乎像「苦肉計」，「周瑜」願打，「黃蓋」願捱。今天許多人相信：兩個成年人私底下不論做甚麼事，只要不影響第三者，都應該有自由。不過，有些宗教領袖也抱有這種新穎開通的觀點，實在叫人咄咄稱奇。據一些文獻記載，有「被虐癖」的人只要被打就有快感；但是有「性虐癖」的人，卻要感受到被虐者不情願，才有快感。這似乎是S與M的「先天不協調」。
近年又有「施虐與受虐」、甚至「愉虐」的新譯法。前一譯令我想起「施比受更有福」，真有點黑色幽默的感覺。後一譯更將負面內容輕輕帶過。鼓吹「愉虐」無害的言論，通常認定施受雙方在過程中都獲得快感，只要按照特定程序進行，就不會有危險。「受虐者」因捱打而得到快感，痛自然會呼叫。但是「黃蓋」越是哀鳴求饒，「周瑜」越是快慰，怎肯停手？據說在開打之前，雙方應要約定有一個暗號，比如說是「火攻」吧。那「黃蓋」要說「火攻」兩字，才是真的捱不住而要「周瑜」停手。否則不管怎樣或求、或罵，主權都在「周瑜」手中，打到稱心滿意才可以完事。
理論與實踐之間，常有不幸的偏差。熱衷「愉虐」的人，經常在酗酒和吸毒的情況下行事。近年美國女大學生諾克斯（Knox）在幾個人一起SM性戲期間，割破了捱打女朋友的喉嚨，結果謀殺罪成立，與男朋友都被判監二十多年。所謂死無對證，死者是否情願受虐？施受雙方有沒有定下叫停的「暗號」？兩名兇手案發期間飲過酒、抽過大麻，記不起始末詳情，無從與查案的警員「分享」。
理工大學的副學士生對「愉虐」感到好奇，在此提供一點零碎資料，沒有太大的學術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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