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基舜
月色朦朧,後有追兵,宋江不分東南西北,抱頭鼠竄。一路逃命,一路自艾自怨,後悔不聽晁蓋的話,好自逞強,單人匹馬返宋家莊搬宋太公與宋清上梁山泊,如今落得有如喪家狗,但求「皇天可憐,打救宋江則個」。
有人講,宋江忠言逆耳,才會招致此難。非也,事實上,對宋江來講,沒有甚麼忠言逆耳不逆耳這一回事。
在宋江心中,雖謙坐第二把交椅,實際上早以太上皇自居,處處自把自為,發號施令,晁蓋的話又怎會聽入耳。
一般走投無路,望「皇天」打救,乃中國人習性。
中國人習信「天命」,不講「神」不講「上帝」,而是講「天」。帝王設天壇祭天,老百姓掛「天官賜福」牌匾;拜「當天」,也是為了祈求老天爺庇佑。
話說宋江慌不擇路逃命,跑了一段路,風吹雲散見明月。宋江舉頭四看,不由得心中叫苦,廣東人謂之「今番弊弊冇咁弊」,原來是走進一個四面環山,只有一條路,一個路口出入,恍如布袋,名叫「還道村」的地方。
果然,都頭趙能、趙得二人已帶兵追趕到,火把通明,守住出入路口,入村搜捕。今勻黑三郎猶如墜入布袋,插翼難飛。
宋江入村後,倉皇覓地匿藏,遠遠看見小樹林中有間古廟,連忙前往,雙手推開廟門入內,好找個地方藏身。唯是找不到安全之地,正徬徨之際,聽到趙能在門外說必然是躲在廟內,入內搜捕。宋江聞言,嚇得魂不附體,看見殿中有一神櫥,連忙揭起帳幔,鑽了進去,縮成一堆,驚得渾身發抖,但仍從帳幔縫隙中偷偷向外望。只見趙能、趙得帶著數十人,持著火把走進來,把大殿照得恍如白晝。
眾人到處搜查,但沒有人留意神櫥。宋江以為可以逃過此劫,正慶幸之際,趙得將火把照著神廚,宋江當場嚇得半死。趙得隨之一手將朴刀桿挑起神帳,一手持火把照過去。
只見火煙沖將起來,沖下一片黑塵,濺在趙得眼裡,眯了眼,痛得他將火把丟在地上,一腳踩熄,走出殿門外。
一時之間,趙能、趙得搜不著宋江,反正路口有官兵守著趙估量宋江難以逃脫,便退出殿去,待天亮後在村中仔細搜捕。
宋江聽到趙能、趙得要撤出廟去,便放下心,口中喃喃許願,如果今次甩難,「必當重修廟宇,重塑……本是講「重塑金身」,但「金身」二字未講出口,只聽得有幾個官兵對趙能、趙得說:廟門上有兩個塵手印,一定是宋江推門入內藏匿時留下。趙能、趙得覺得有道理,立刻返回殿中再仔細搜查。
如果換了兩個都頭是雷橫、朱仝,因為平時經常受宋江的錢財,自是隻眼開隻眼閉,不理會士兵說甚麼手印不手印。但趙能、趙得是宋押司離開鄆城縣後才上任,自然是公事公辦。
宋江在逃命時,發生一連串怪事,全是施耐庵表示神明保佑黑三郎,演繹下去,引發宋江一生最大改變。(二零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