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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國森
第一場
時間：二十世紀將盡的一個四月天下午
場景：香港威廉中學會客室
人物：學生家長黃某，中文科主任矮張
張：黃先生，你是否可以勸一下小黃同學，今後的作文不要再寫文言文了，好嗎？
黃：為什麼？
張：（尷尬，侷促不安，話音稍低）文言文已經沒有用了！
黃：教育當局有指引說學生不可以寫文言文嗎？
張：（吞口水）這個倒不是，其實……其實……是我們的老師都不會批改文言文。所以……所以……
黃：（語音不變，目光凌厲）張主任，這就奇了。我真不明白，你們的老師不會批改文言文，那又怎樣教文言文的課文啊？
張：（迴避黃的目光，話音越來越低）大家都是按著《教師手冊》來教……
（燈暗）
第二場
時間：三星期後
場景：威廉中學校長室
人物：梁校長，黃某
（兩人對坐在校長的辦公桌兩邊）
梁：（皮笑肉不笑）黃先生，還是勸小黃寫白話文吧！只要他肯寫一篇白話文，我保證，可以刊登在來年的校刊裡。請你明白我的難處，老師都不會批改文言文！（神色殷切）
黃：（有點無奈）那麼……寫什麼題目？寫多少字？
梁：（神情興奮，如釋重負）隨他的便！隨他的便！題目和字數都不拘……都不拘。
黃：（苦笑，輕輕搖頭）好吧！我跟他說說。
（燈暗，眾人移位）
第三場
時間：十多年後
場景：香港黃某的辦公室
人物：黃某，潘國森
潘：對了，其實你大可以自己批改小黃的文啊！
黃：（瞪大眼睛）喂！我是納稅人，老師都有領薪水，批改學生作文是他們的責任啊！
潘：理論上本該如此……那後來怎樣？
黃：結果小黃寫了四千字，題目叫《三個夢》，主旨是批評白話文破壞中國文化。（頓了一頓）梁校長說他本人也很同意文章的內容，但是這等於全盤否定現時教育當局的教育理念和政策，不能刊登。
潘：哈哈，我相信校長有意和解。小孩子終究不大了解成年人的世界。你易地而處想一想吧，校長不知道小黃會寫這樣敏感的題材，也不知道小黃不知道這不可能登在校刊。權衡輕重，他只好食言了。所謂「屁股決定腦袋」，每一個社會的中學校長總有些事情一定不敢做。後來又怎樣？
黃：此後到小黃畢業離校，每一次交了作文，老師總是一字不動的發還，每次都是七十八分，不高也不低，不多也不少。
潘：全校上至校長、下至各涉案中文科老師都嚴重失職。那個年頭中學會考中文科作文白紙黑字寫明，白話文最少六百字，文言文最少四百字，即是說會考接受考生用文言文寫作。他們只是偷懶，不會批改，應該找老師的老師指導呀！他們大部分有大學畢業的學歷，大可以請中文系的教授幫忙。熱心的老教授知道有這樣的學生，說不定會義務親自教他呢！
黃：（右拳使勁敲在檯面上）對呀！我在加拿大讀書的時候，一天校長宣佈他感到非常光榮，原來有個學生立心傳教，想學拉丁文。校長說教區沒有神父懂拉丁文，要到另一個教區借調過來。人家只為了一個學生學拉丁文，就驚動到兩位神父要調職搬家。這樣才是辦教育。我對香港的教育，真的很痛心！
潘：唉！（重重地呼一口氣）香港的教育！
（燈暗、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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