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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2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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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奏摺曲直與社會環境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1-03-22]     我要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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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柱

 古代臣子怎樣向帝王論述一件事情,傳流下來的史籍或多或少會涉及到一些。但凡名臣,不論古今,論諫、請勸也好,陳乞、進獻也罷,總能做到寫作動機純正,不畏強暴,文必「篤誠」。李斯的《諫逐客書》是如此,賈誼的《治安策》是如此,晁錯的《論貴粟疏》是如此,司馬相如的《上書諫獵》是如此,敢言時代弊病的路溫舒,其《尚德緩刑書》亦如此。不過,奏疏的深味遠超「篤誠」二字。

 漢武帝時,「徵發煩數,百姓貧耗,窮民犯法,奸軌不勝」,社會形勢很嚴峻。皇帝任用酷吏釐定發條,治理社會,結果屈打成招之事不斷,羅織罪行之舉猖獗,「奸猾巧法轉相比況,禁罔浸密,律令煩苛,文書盈於幾閣,典者不能遍睹」。不惟如此,「奸吏因緣為市,所欲活則傅生議,所欲陷則予死比,議者咸冤傷之」。通俗而言就是社會出現了一種畸形現狀:奸猾官吏借機索取賄賂,想使罪犯活命,就附會能讓他活命的法令;想致其於死地,就引用使其非死不可的條文。人們普遍感到法律製造了太多的冤案。更糟的是,人們習慣了俯首帖耳,「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

 漢武帝劉徹乃第7任大漢王朝皇帝,他的治國措施在他的子孫那裡仍然頗具力量,到第8任漢昭帝、第9任少帝劉賀,直至第10任漢宣帝,都難以擺脫那巨大的身影。漢宣帝在登上皇帝寶座之前,命運要比那些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的帝王坎坷一些,是中國歷史上一位在即位前就品嘗過牢獄之苦、同時也了解一點民間生活的皇帝。尤其對吏治得失,漢宣帝有切身體會。

 漢昭帝逝世後,昌邑王劉賀被廢黜,漢宣帝登上皇位。不久,路溫舒呈上奏書,揭露司法界的黑暗,主張崇尚德治,放寬刑罰。他請求漢宣帝「省法制,寬刑罰」,以求天下太平。他還反對刑訊逼供,認為刑訊迫使罪犯編造假供,給獄吏枉法定罪開了方便之門,提出廢除誹謗罪,以便廣開言路。漢宣帝很重視這篇文字,下了一道詔書,命令全國法官辦案時要寬大公平。柏楊先生認為,路溫舒的這篇奏章,是中國最早爭取人權的呼聲,雖然很溫和,很微弱,而且又沒有收到任何效果。柏楊在《中國人史綱》中說,僅靠行政命令不能改變悠久的傳統,因為冤獄與酷刑,是無限權力政治制度下的產物,此種制度存在一日,冤獄與酷刑存在一日。

 漢宣帝能接受路溫舒的上書,並「善其言」,根本原因在於當時的政治環境——第一,登基的時日不太長久;第二,有強化劉家統治的願望。按理,稱皇稱帝的時間與是否接受臣下的意見,不該有任何邏輯關係,然而事實上卻是有的。發動「文字獄」的老手乾隆皇帝,初政之時作風最為開明,真誠求諫,也虛心納諫。常常詢問張廷玉、鄂爾泰、孫嘉淦、朱軾,「曰某人賢否?某事當否?」而張、鄂、孫、朱等「皆侃侃以老成師傅自居」,其他諸臣也都能直語陳事。在皇位上坐久了,遇到的事情多了,臉色就變了,不要說直陳其事,就是拍馬屁,也有好多人丟了性命。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講「言事於主,皆稱上書」,又說上書既包括上行文書,也包括一般遊說文書。《顏氏家訓.省事篇》講:「上書陳事,起自戰國,逮於兩漢,風流彌廣,原其體度,攻人主之長短,諫諍之徒也,訐群臣之得失,訟訴之類也;陳國家之利害,對策之任也;帶私情之與奪,遊說之儔也。」這兩位可能只是著眼於文體的演變、格式,忽略了上書的隱秘之處。奏疏的成敗,往往與細微末節分不開。撰寫奏疏時臣子的勇氣和才智基本可以得到充分展現。為什麼這樣說?寫出的奏疏既要顯出自己主張的明智,又不能讓君王覺得提建議的人在顯示高明;既要指出矛盾或弊端,又不能激怒皇帝;既要不忌諱複雜的關係,又要顧及君王的承受力。在這些方面,路溫舒《尚德緩刑書》幾乎可以成為典範。一者,既指出了社會尖銳的矛盾,又說明漢朝統治遠優於秦朝;二者,社會矛盾是日復一日積累的,漢朝一直在努力解決;三者,頌揚漢宣帝的合法性以及強大的能力——「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統,滌煩文,除民疾,存亡繼絕,以應天意。」

 這些話,可以省略嗎?在封建專制社會萬萬不可。在君權神聖的社會裡,皇帝手中擁有無限的權力,他們對政策的制訂和事件的發展起著決定性作用。臣子的任何主張得到皇帝的支持才能發揮效力。為達到這個目的,臣子提建議時會十分慎重,總要使「聖明」的君主心情愉悅。因此,臣子的奏疏中空話、套話、假話隨處可見,其實這種獨特的行文方法與客觀現實有關。最明顯的是李斯的兩篇奏疏《諫逐客書》和《勸秦二世行督責書》。前者慷慨陳詞,直言不諱指出了秦王「一切逐客」的錯誤,闡述了客卿在秦的歷史作用,終於使秦王收回成命。後者卻阿諛逢迎,進諂媚之言,勸秦二世行督責之術,厲行苛政。兩篇奏疏出於同一人之手,表面看頗使人詫異,實際正是人性自私、鄙劣側影的寫照。拋開李斯的個人品格不談,政治環境可以誘發人品的斜與正,直與曲,文字表現出各種特色也是必然的。

 中國歷代的奏議多得難以統計,有一類比李斯的奏摺還要圓滑圓熟。光緒六年(1880年),八月十二日,慈禧命太監李三順送東西給醇親王奕的福晉。出午門時,因為沒有報敬事房知照門衛放行,被午門護軍阻攔。按照清廷的規矩,太監不准隨便出宮,李三順與護軍爭吵以至扭打,李三順被毆失物。慈禧震怒,要殺掉護軍。刑部等堅持祖宗成法,不想懲處太重,但兩太后以懿旨直接定案,重懲護軍,對太監違例卻不置一詞。此時,詹事府左庶子張之洞、右庶子陳寶琛上疏力爭。兩太后於十二月七日再下懿旨,從輕處分護軍,對太監的處分是:李三順交內務府刑慎司責打三十板,首領太監劉玉祥罰月銀六個月。要求內務府恪遵定制,對太監嚴行約束。護軍對禁門重地的護衛不准疏懈。翁同龢在日記中說「渙然德音,海內欣感。」此案牽動了很多人,上書力爭者有多人。恭親王奕訢拿著陳、張之疏向軍機處的同事們說:「像這樣可以說才是奏疏矣。」張、陳的奏疏是怎樣寫的呢?這篇文字,目的在於讓慈禧改正放縱太監、重懲護軍之過,可通篇大處落筆,無一字涉及主題,無一字言及慈禧的過錯。慈禧看了一點也不反感,三天以後,從輕發落護軍,取得了良好效果。

 張、陳天生這樣做文章嗎?我們讀張之洞的文章,讀陳寶琛的詩文,沒有如此繞來繞去的文字,他們的「王顧左右」是被環境逼迫的。得罪了慈禧,不要說奏疏的本意達不到,弄不好官職、性命皆不保。可謂情勢如此,不得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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