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杜
上文說至唸大一時因同情宿舍同學口糧不夠,每日由二沙頭體院偷來一盅飯回去給他們煮粥分吃,後來被團委寫大字報批鬥我「盜竊國家糧食」,要不是適逢廣東足球隊急召武昌「中南體院」集訓,可能就送西北入「牛棚」勞改,下半生也不知如何寫下去。那次集訓半年歸來,大躍進失敗,反右整風已改,文革即將開始,阿杜升上師大二年級。
此一年全年籌措申請到香港,因入大學時「家長」填寫了嫁到香港之姊姊名字,終於讀大三時獲批准發給通行證到港。到港後先入綿紡廠做印花再去航海十年,最後三年「跳船」上紐約做黑市勞工,在唐人街教打拳(那時認識詠春高手張權)。
一九七一年回港,一九七二年開始做記者改行寫作,迄今半個世紀。如此回溯一生步步命隨風轉,每到生命轉折一關,就不計後果全力大步跨進,一個幼失父母之小子如此孤身上路,打滾長大成家到老,不是命運不靠風水步步靠自我立定,緊記不嫖、不賭、不酒、不煙,待人以誠、待友以義,努力工作,不貪便宜,便安然走到風燭殘年階段。
如今夜深人靜時,回首生平,不為大半生碌碌無為而慚愧過,不為曾對某人某友虧欠過而內疚過,只在江湖路上留下過幾段沒有結果之情緣而深刻難忘,有些則如浮萍水上一會合即漂散,根本沒有好好開始,午夜夢迴,一個個紅顏知己掠過夢影,夢醒只餘一聲聲喟嘆。
也很奇妙,生平大半世紀各階段遇到的一個個紅顏淑女,分散後一個都未曾重遇過,包括廣州、上海、日本、星馬、美加一處處邂逅情癡者,真的半個都未有再見過。發散過遠親近友助訪,半點都沒回頭消息,果然一切如夢的就如幻,浮光泡影,真的命運似在責備你:「這是冥冥中告訴你,人生走完該走的路也就算了,你的如此狗屁生命,還有甚麼可以留戀的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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