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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山著作《中國風：歌詞裡的文字遊戲》（2008）。
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 王景松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妳初妝
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
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
而妳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妳的美一縷飄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周杰倫、方文山《青花瓷》（2007）
聽著周杰倫的《青花瓷》，除了給歌詞中所描寫富有中國色彩的意象吸引外，我們不難發現其旋律十分動聽，而旋律背後更帶著一種特別的節拍感覺─「節奏藍調」（R&B），一種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由美國「Billboard」所提出的術語，是美國黑人融合了爵士樂、福音音樂及藍調音樂的音樂形式。周杰倫西式風格的音樂與方文山中式文化意象的歌詞有機結合，成了獨特的音樂風格──中國風，不但聽覺滿足，而獨特的音樂風格更掀起熱烈討論。本文嘗試將中國風的音樂放在今天全球一體化的語境下，為音樂賞析提供一個新角度。
音樂與全球化，兩個看似沒有關連的詞語：一個看來是聆聽的藝術；另一個則與經濟有著密切的關係。我們應如何把它們聯繫起來？
「全球化」（globalization）一詞出現於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由市場學教授Theodore Levitt及社會學家Anthony Giddens 發表了有關「全球化」的著作後，才得到正視。其後「全球化」的概念更用到不同領域的研究中，而「全球化」的討論大致可分為經濟全球化、政治全球化及文化全球化三個範疇。
「全球化」簡單地理解為人類活動，包括經濟、政治及文化等，於全球性的、無地域疆界的進行，慢慢形成一種單一的模式。透過現代互聯網的科技，不同地方的人和事都不受時空的限制，進行不斷的互動交流，並彼此依賴著。經濟層面的全球化，今天二十四小時的全球金融買賣，雷曼兄弟倒閉及歐債更因全球性的金融活動引發出空前的經濟災難；政治方面的全球化，不少研究指出民主化是最明顯的例子，東歐共產政權解體，民主的治理方式帶進那些國家。文化的全球化，麥當勞、家鄉雞、星巴克等隨著企業的跨國業務擴展，將其飲食文化帶到不同的國家；蘋果電腦、iPhone及iPad等科技產品的全球性銷售，背後所推銷的是一種簡約文化。
音樂是人類文化的重要產物。除了有美麗的旋律、強勁的節拍及不同樂器音色外，人類亦喜歡透過音樂來表達個人情感、激勵士氣、表達立場，而同時，音樂積極參與人類的文化行為──全球化。
音樂全球化
早於二十世紀初期，音樂全球化活動以歐美唱片公司隨著殖民主義展開跨國業務為代表，跨國唱片公司向海外銷售不同音樂風格的歐美音樂，如古典音樂、爵士樂、搖滾樂等。音樂學者Martin Stokes在其文章「Music and Global Order」（2004）指出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跨國唱片公司出現了一種名為「世界音樂」（World Music）類別，而這個類別正是音樂全球化的一個好例子。唱片公司錄製不同地方的音樂，並將其出版發行，而分析指出唱片公司為顧及歐美聽眾群體的聆聽習慣，將濃厚非歐美的地方音樂特色作了小心的修飾，去除難以明白的音調及節奏，甚至加入不同的西方流行音樂元素，重新包裝，推出市場。
在華人社群中，近年的流行音樂興起一股「中國風」的潮流，而代表人物是台灣的周杰倫與方文山。自二千年起，周杰倫出版的專輯都加入「中國風」元素的作品，先後有《娘子》、《雙截棍》、《龍拳》、《東風破》、《髮如雪》、《霍元甲》、《菊花台》、《青花瓷》等。這些作品風格特別，可說是一種中西融合（cross over）的音樂，結合了西方的「節奏藍調」、「饒舌」（rap）等風格及中國特色的音樂風格。作詞人方文山在其著作《青花瓷－隱藏釉色裡的文字秘密》（2008）的自序中解釋「中國風」可從「編曲」、「旋律」、「唱腔」、「詞意」四個方向去探討：「加入中國傳統樂器，如琵琶、月琴、古箏、二胡、橫笛、洞簫等」的編曲手法；以「中國小調或傳統五聲音階的創作」的旋律；詞意則在內容以「仿古典詩詞為主或加入拱橋、月下、唐裝、繡花鞋、燈蕊、蹙眉、紅顏等元素」；並唱腔方面用上「京劇的唱法」。
若與上述跨國唱片公司的「世界音樂」比較，「中國風」又少了一種以西方及全球性音樂傳播的特徵。反之，地方的（local）音樂及唱片公司則扮演著另一種由下而上，在以西方流行音樂風格之上，加入大量地方的元素，甚有抗衡跨國唱片公司意味的全球化行動。這種帶著地方意識的全球化行動是否全球化活動的一部分？全球化本身的理論又可否足以解釋這種音樂的現象？
中國風音樂與全球在地化
「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由社會學家Roland Robertson於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帶進學術界，他指出以「全球化」來解釋今天人類的活動，並非十分完備，反之，「全球在地化」可以給予「全球化」一個較立體的面貌。
「全球化」帶出一種「文化一體化」的現象，人類的文化在全球化下變得愈來愈單一，如我們吃著同一類形式的食物、看著同一類的電影、穿著同一類服裝、甚至同一種價值觀的思考模式。一種單一的全球化文化的出現可能意味著地方獨特的本土風格及多元性會被取代，甚至消失。
但我們卻看到跨國企業業務在全球擴張的同時，地方的本土特色並未被取代，如滙豐銀行的廣告標語「環球金融，地方智慧」、麥當勞的「飯tastic」、壽司店的紅豆軍艦壽司、穿唐裝的米奇老鼠，這都表明全球化下的「在地化」（localization）正在發生，甚至成為全球化的一部分。
「全球在地化」對我們思考「中國風」的現象，除了解釋為兩岸華人社群掀起了本土流行音樂創作的新風格，同時亦可視為一種本土地方面對及回應西方流行音樂風格（節奏藍調、饒舌、爵士樂、搖滾樂）壟斷的行動及多元化的結果。不過，我嘗試提出，中國風式的華人流行音樂，骨子裡依然是西方流行音樂元素，只是外衣上穿上中國特色，對於傳統中國音樂及中國文化的傳承所起的作用究竟有多少？會否在思考「全球在地化」的多元性和本土特色時，真正的本土文化仍然會消失於全球一體化之中呢？（本文及圖片由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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