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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頤和園長廊裡唱歌的老人。 網上圖片
晨 風
自從養成去頤和園散步的習慣，觀察公園「舞台」諸生相就成了一件頗有意思的事兒。在頤和園四季變幻無窮的迷人景致之中，也演繹著多姿多彩的人生小小片段。
早就有人說過，城市綠地的面積以及質量，關係到社會的穩定。此話頗有些哲理：如果無論貧富，老百姓都能經常置身於鳥語花香的、景致怡人的大自然之中，憤世嫉俗的心態自然會被撫平很多。城市公園尤其是風景名勝，對社會和諧安定的作用，絕對不可低估。
進了頤和園正門，向右拐向松柏茂盛的萬壽山後山，即使在烈日炎炎的夏日，也立即會感到一股幽幽的陰涼。沿一條窄窄的小路走去，舉目望去，滿山皆是百齡以上的蒼松翠柏，躁動的心立即就會安靜妥貼下來。如果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你便會聽到從山上傳來一陣清脆甜美的歌聲。順著山路台階攀緣而上，就見到山路邊一古樸的亭子上有兩位女士正在輕展歌喉。那是用標準美聲唱的古典歌劇。一個低音渾厚一個高音純淨，二重唱的效果之美，在我聽來可以算是天合之作。厚著臉皮上前搭話，得知一位曾是一國企工會幹部，一位曾是某企業合唱團的領唱。再熟了，就得知她們不僅是歌友也是病友─她們都患了癌症。動過手術之後，頤和園就成了她們的天然療養之地。天好時便來到這個小亭子練氣功、餵喜鵲、唱歌、閒聊。說著話，就見亭子邊松樹間喜鵲飛，松鼠跳，女士們就拿出乾糧、花生，親切地喚著喜鵲和松鼠名字，給牠們餵食。喜鵲叫「大乖」，松鼠叫「小黃」。喜鵲、松鼠在她們身邊的山石上跳來跳去地吃食，一點兒也不怕人，顯然早就混熟了。頤和園也是流浪貓的天堂，個個都養得雍容華貴，根本不怕人，就是因為每天都有如兩位女士一樣的愛心人士定時餵養。
兩位女士並不孤單，說著話，就不斷有三兩病友或是歌友路過亭子，跟她們打著招呼，進來合唱幾支歌，聊一會兒天，隨後便匆匆而去各忙各的。原來這個環境幽靜的小亭子，是一個小小的病友、歌友聚會場所。佛香閣下萬壽山上，包容著一些堅守生命的小圈子，人們聚在一起鍛煉氣功終年不輟。我想，安頓生命，未償不是一個偉大的事業。頤和園更是歌者喜愛的地方。風和日麗的周末，總能聽到一個由四姐妹組合的無伴奏合唱。她們唱的都是中外民歌，高低音部組合出旋律悠揚曲子。唱高聲那位大姐，雖然已經滿頭銀髮，嗓音卻竟還如童聲般清脆。幾姐妹酷愛音樂，每個周末都帶上全家，相約來頤和園盡情唱上一天。她們各自的老公坐在亭邊的廊子上，帶著裝滿了食物、水等的拉桿箱，還兼做聽眾以及掌聲鼓勵者，當然，更多的掌聲來自遊人們。幾十人的大型合唱團活動在昆明湖邊壯麗的寬敞的廓如亭中。義務伴奏者賣力地敲打著電子琴以及大鼓。曲目多是紅歌，尤其是《紅軍不怕遠征難》，雄壯的歌聲驚起了亭子上搭窩的鴿子，飄蕩在昆明湖上。歌者年齡參差不齊，中老年居多，年輕人鳳毛麟角。路過的遊人有的起聲同唱，有人避之不及。對多數人來說，在湖光山色中一展歌喉，也是一種壓力釋放方式吧！
每逢走到頤和園的耕織圖地區，便會聽到湖邊亭榭上傳來的歡快的舞曲，那兒常年活動著跳交誼舞的圈子。翩翩起舞者不乏形體氣質俱佳者。女士衣著艷麗時尚，冬日也會穿上鮮艷的裙子，男士也多樸素而衣冠楚楚，舞技的確比一些街邊小公園裡的即興舞者高超不少。一位身材瘦削的男士看來是教練，不時指導大家，與人切磋舞技，他舞起來更別有一番紳士風度。我雖不愛跳舞，但看著午後陽光下舞者旋轉的身影，也能感覺出生命的美好。在頤和園，歌者、舞者有「圈子」，吹葫蘆絲、踢毽子、抖空竹、打撲克，下象棋等都有著愛好者圈子，這些園內基層「民間組織」，都有固定的活動場所。打撲克的主要聚集在北宮門，幾塊大石桌鋪塊厚布就開戰，「啪啪」地甩牌；踢毽子、下象棋的主要聚集在湖邊亭榭。親朋好友圍成一圈，一個毽子在人們的腿腳間來回飛舞，長久不會落地。吹葫蘆絲的在南如意門不遠的廊下。幽遠清麗的葫蘆絲樂，給頤和園蒙上一層典雅婉約之色，激起內心別樣情懷。只有垂釣者是孤獨的。他們依湖而坐，默默守著魚桿。偶爾釣起一條，即使是極小的一條，也會頗有成就感。本來釣者就是意不在魚而在堅守，珍惜那份面對一汪清清湖水時的寧靜。積極行動者是日日不息的暴走大軍。無論是一身迷彩服、大步流星的壯漢，還是邊走邊聊的儒雅文人，無論是推著童車悠然邁步的年輕父母，還是白髮蒼蒼互相攙扶的老者，都成了健康大道的熟臉。頤和園長度達8公里的健康大道，成為一個獨特的交際場。年年月月碰面的暴走者們，雖然素不相識，卻能看到彼此一年年更加健康。
在頤和園，有一個圈子卻不敢恭維─泳者們。無論春夏秋冬，他們都出現在頤和園的小湖邊，即使是白雪皚皚的隆冬也要鑿冰下水。精神上令人佩服，道德上卻有缺失，因為他們游泳的水域，正是掛有「禁止游泳」標識的飲用水源。不知什麼原因，多年來飲用水源禁止游泳的禁令，對這個小團體根本不起作用。他們成群結隊地活動，其中不少是白髮蒼蒼的老者。見到這些老者在清清的水域中坦然暢游，總讓人想起一句話：為老不尊。有人說，這些人是頤和園門外村裡的村民，一代代人都在頤和園游泳，所以管理者不願多管。頤和園也是個小小的經濟圈，活躍著無數小販。從冰棍、玉米到扇子、格格帽，都有人經營。園管也曾嚴厲打擊，但收效甚微。小販自有生存之道。黑導遊依然往裡帶遊客，衛生可疑的「老冰棍」依然吆喝著賣得漫山遍野。老冰棍銷售鏈相當嚴密：批發者先把貨源偷運進園存放後山深井之中，然後小販隨時小量批發。批發價極低的老冰棍賣到一元一根，獲利可觀。至於老玉米，批發點設在與頤和園一牆之隔的小院，隨時用繩索進貨。園邊的居民是頤和園經濟圈的最大受益者，靠園吃園成了傳統。
對很多遊人來說，人文景觀與自然景觀之外，頤和園那活潑的塵世氣息更誘人。氣候怡人之時，不少人會在湖邊林地搭帳篷消磨一天，細細品味自然與人文景觀。常見到有的旅遊團，太陽快下山才把隊伍帶入園，好點兒的帶著長廊匆匆一走，差的乾脆在昆明湖邊合個影就集合上車。如此走馬觀花看來是高效率，卻錯過了領略頤和園細節的機會。民俗民風，有時就在當地園林中悄悄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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