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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羊璧
我對著一片黃葉，忽然發生了一個疑問。
我住處附近，有個小小的花園，每天我常到那裡散步。天天對著那一片片的花木，有綠葉，有黃葉。
從來不以為怪，但是這天卻忽然產生了疑問，自己解答不了。問題是：為甚麼有綠葉又有黃葉？
我自己都覺得這問題來得怪。
因為本來天天面對的，就是有綠葉也有黃葉。
香港天氣暖，一年到頭，到處有綠葉，這是不足為怪的。綠葉中有疏疏落落的黃葉，也是見慣了的，覺得從來都是這樣。
但是我這天忽然想：為甚麼綠葉中出現個別的黃葉？是不是個別的黃葉特別「老」了？
本來，同在一叢中，甚至同在一枝中，大家又都生活在這個小環境裡，應該沒有甚麼區別。你綠時，我也綠。你黃時，我也黃，是不是？
問題似乎又不難回答：總不會大家的生長過程完全一樣的吧。今天都是綠葉，明天全變黃了？
但這只是用見慣了的現象來作答，還是沒有說出甚麼道理來。這回答是：慣常如此。但為甚麼慣常如此呢？為甚麼不是慣常都全部變黃呢？
香港是南方，樹木茂盛，的確經常到處是綠葉，也經常見綠葉中一片、兩片變黃，然後掉了。經常見綠的日子多，全部變黃的日子似乎沒有。北方天氣可以驟冷，樹木忽然在短短時間內都變黃、枯萎，那是北方的景象，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南方的樹木可以常綠，但也總要新陳代謝，舊的葉子總要落，新的葉子總要生長，是不是？
但為甚麼不是整片、整叢一起綠，又一起黃呢？眼前這一株花樹是綠色的，綠色為主，只有個別的葉子在變黃，在完成它個體的新陳代謝。但問題就在這裡了，為甚麼變黃的先是這一葉，而不是那一葉？
整個來說，黃葉有先有後，各自在完成自己的生命歷程，這似乎是沒有甚麼可說的。但我現在就單單問這一葉，這一葉為甚麼先變黃？
如果籠統地答：總是有先有後的嘛，有甚麼可以奇怪的？
但這仍不是正面回答問題。我發問的就是：為甚麼偏偏這一葉先變黃，不是那邊的一葉？一定要這樣問下去，似乎有點刁鑽，不過我好奇的就是這一點。為甚麼偏偏這一葉先老？
從這單獨的一株來說，它在生長的時候，它從一顆種子開始，種子中似乎就有一股動力，在推動它生長、發芽、茁壯。而且這股生命的活力，就好像手中拿著一份計劃，先要怎樣發芽，怎樣長大，要發展成多大的一枝或者一叢，於是有次有序，有條不紊地按照這樣一份「計劃」行事。它這一份「計劃」，又是哪裡來的呢？誰給的呢？
我們把眼睛移向更大的空間，於是又會發現，其實整個空間的萬物都是在有秩序地產生、發展，而且宇宙間數不清的萬物，是那麼協調，共同有秩序地向前進，向前發展。因此我們不能夠有這麼一個萬物共同生存發展的美好世界。這個美好世界是誰在計劃，誰在指揮？前面一段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眼睛還只是看著一株樹木，那是簡單的。現在把眼睛望向全世界，望向宇宙，這個宇宙中的萬物其實也是那麼又協調又有步驟地發展著，所以我們有一個有秩序地生存和發展的巨大宇宙。這個宇宙間，到底誰在掌握這規律，誰在讓這個大宇宙和諧地發展？這一想，問題更大了。
但是我們的宇宙就是在很好地發展。誰來掌握這發展呢？可以答：是客觀規律。但客觀規律又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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