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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芭蕉。 網上圖片
青 絲
「綠蕪牆繞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宋人陳克的這一聯小令，我一向都很喜歡。這是多麼優雅恬靜的一幅生趣圖啊！庭院裡土潤苔青，翠綠的芭蕉葉子在炎日下微微捲起，四周闃無人語，於軒窗寂寞中，又映襯出幾許生活的悠閒來。
芭蕉是常見於文人詩文中的植物，竹院蕉窗，是閒逸風雅的代名詞；雨打芭蕉，則直接代言著淒寂和悲涼。楊萬里的《秋雨歎十解詩》云：「蕉葉半黃荷葉碧，兩家秋雨一家聲。」詩中愁情，幾乎能令人讀出淚來。清人朱竹垞作《疏影詞》詠芭蕉：「是誰種汝？把綠天一片，簷牙遮住。欲折翻連，乍卷還抽，有得愁心如許。秋來慣與羈人伴，惹多少冷風淒雨。那更堪一點疏燈，繞砌暗蟲交訴……」更是把芭蕉擬人化，借喻為形孤岑寂、無所憑恃，只能顧影自憐的女子形象。
有趣的是，在詩文裡面，芭蕉多是作為觀賞性植物出現，認為其可愛在葉，以果實為食的記載並不多。蘇軾詩云：「西鄰蕉向熟，時致一梳黃。」也是讚賞芭蕉的果實大小排比，色澤金黃，以十幾或二十隻為一梳，有一種特殊的風致。至於他是不是吃過芭蕉，不得而知。即使在當今，也有不少人不知道芭蕉可以吃。我有一次在BBS上偶然與人談到芭蕉，就有湖北、浙江的網友問我，芭蕉是怎麼吃的啊？我這才知道，在不少地方，芭蕉只是一種園林植物，並無果實出售。
由芭蕉寬大肥碩的葉子，人們會很自然地想到熱帶叢林，以及叢林上空盤結不散的裊裊薄霧。吳承恩在《西遊記》裡描述鐵扇公主所住的山洞：「那山在西南方，名喚翠雲山。山中有一仙洞，名喚芭蕉洞。」從地理位置上看，是與實際相吻合的。如今若是乘火車到西南一帶，隨著列車的行進，鐵道兩旁，總有一抹翠綠在旅客的視線中輕輕流淌，那就是隨處可見芭蕉樹。如果是在結果的季節，蕉葉下面，還會穗結著一串串的芭蕉。《南州異物誌》曰：「蕉有三種，最甘好者為羊角蕉，其一如雞卵，其一如藕子。」如今常見的芭蕉多為羊角蕉，呈扁三稜形，短短肥肥，個頭比香蕉要小，皮較厚，須經過一道催熟工序後才能作為水果食用，味道酸中帶甜，別有一番滋味。
在過去，芭蕉很少被作為正經的水果賣，大都是在一些早市集裡，一些農民用自行車推著自家產的芭蕉向早鍛煉的人兜售，早市散後，也就無處尋覓了。原因是芭蕉沒有香蕉那樣誘人的香氣，口感也沒那麼甜軟，加上外表又不怎麼起眼，許多人都不怎麼喜歡它。只有識貨的人才知道，芭蕉性涼，能夠消食通氣，治療便秘有奇效，最適合老年人食用，可以輔助消化。但由於賣不上價，買者寥寥，許多水果攤都不願意賣它。
以前我就讀的中學旁邊就是鐵路，兩旁種滿了芭蕉樹，恍若無主的野生植物，即使結滿了果實也無人看管。頑劣的小孩子，經常折了芭蕉葉作為武器，模仿鐵扇公主與孫悟空，互相廝打嬉戲。只不過，脆生生的芭蕉葉，輕輕一揮舞就折斷了，根本無法體驗到芭蕉扇的威力。我們有時也會折上一小串芭蕉，拿回家放到米缸裡，一段時間之後，埋在米裡的芭蕉就被漚熟了。清人李調元的《南越筆記》曰：「黃時生割之，置稻穀中數日即熟，熟乃大香可食。」這種漚熟芭蕉的原始方式，也是代代傳承下來的民間智慧。
把芭蕉放入米缸以後，嘴饞的我們，幾乎每天都要打開米缸來看一眼，根據蕉皮的顏色變化，判斷是否已熟。沒熟透的芭蕉是無法吃的，輕輕一咬，嘴裡就會又澀又麻，難受上大半天。由於這個漫長的等吃過程，對性急的我們來說不啻於一種折磨，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失去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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