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敏迪
東吳重臣張昭曾向孫權推薦諸葛亮,但諸葛亮不願意留在吳國,他的理由是:「孫將軍可謂人主,然觀其度,能賢亮而不能盡亮。」但要「盡亮」,就不能「盡」他人,乃至人主本人。要有這個「度」,當然是不容易的。《水經注》等書記載:諸葛亮死後,後主劉禪不同意在成都為他立祠。現在劉備墓反而藏在了武侯祠的深處,不能不說劉禪還是有遠見的。當時步兵校尉習隆、中書郎向充等人也覺得:諸葛亮作為臣子,配饗於劉備才合乎封建禮儀,要建武侯祠的話,也只應該建在他的墓地沔陽。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是《前出師表》中的名言。但誰都知道:他一向自比管仲、樂毅,而且一心尋求「盡亮」的機會,現在說這種看似謙虛的話,本意卻是要強調:不是我要來,是你們「三顧茅廬」要我來的。目的還是為了「盡亮」。而專權者都需要在理論上設法佔領一個似是而非的制高點,以便居高臨下,勢如破竹地壓制不同觀點,裹挾大多數無知者。諸葛亮打出的旗幟就是「興復漢室,攘除奸兇;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但正如《後出師表》所說:「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待亡,孰與伐之?」所以他的北伐,每一次都只能是賠本賺吆喝的買賣。即便是天水、南安、安定三郡相繼叛魏,響應漢軍,他也不敢離開祁山,去擴大戰果。他的目的只是在拖延亡國的時日,那麼魏延出奇兵的主張當然就理所當然地不能被採納了。
《管子》說:齊僖公讓管仲、召忽輔佐二兒子公子糾,鮑叔牙不願意輔佐不太有希望的三兒子公子小白。管仲卻說:「天下不幸降禍加殃於齊,糾雖得立,事將不濟」。還是小白「惕而有大慮」,而且非自己「莫容小白」。所以不讓鮑叔牙離開小白,於是他和鐵桿保公子糾的召忽在一起,就很難說不是臥底了,最後他射了小白那一箭,也就變得很可疑了。管仲相齊桓公小白是充滿希望的,諸葛亮卻是裹挾著整個蜀國在無望中掙扎。劉備臨終,託孤給諸葛亮和李嚴二人,委任李嚴為中都護,統內外軍事,但軍權是「盡亮」的根本,於是諸葛亮馬上把軍權奪了過來。李嚴也不笨,每次諸葛亮要他做些甚麼,他都會提出個人的要求。
東吳殺了關羽三年後,趙雲與眾大臣都勸劉備不要去打東吳,諸葛亮卻並沒有竭力勸阻,結果夷陵之戰使劉備好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軍事實力損失殆盡,聯吳抗魏是早在「隆中對」中就確定的基本國策,但是不讓劉備吃點苦頭,他能甘心情願地「盡亮」嗎?在任用關係親密的馬謖一事上,他也是有私心的。而有能力的人,或者覺得自己是有能力的人,都有追求完成挑戰性任務的成就動機,甚麼都按照別人的指示幹當然是乏味的,所以馬謖故意不按指示辦,恐怕多少還是出於他由此而產生的強烈逆反心理。
專權者往往要搞個人崇拜,不少人都看中了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有些人則被他表面的公平所迷惑,但其根本出發點,包括他的事必親躬,卻是出於「盡亮」的自私。至於八陣圖之類,則是故弄玄虛,木牛、流馬充其量不過是固有工具的稍作改良,不然實用工具不會這麼容易消失,出自誤解的木牛流馬則近乎永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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