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緩 緒
在意大利的村鎮,為了籌備一頓午餐,有時,幾家的主婦會聚在一起動手烹飪,力顯各自那出色的廚藝。先不說那些地道而傳統的主菜,那些甜品及不同風味的調味醬,光只是看了那些不用機器,往往是用岌悝逐一逐一坏X來的帕斯特(意粉),看一看那份對廚藝的熱愛與真誠,便已有足夠的理由使意大利餐永負盛名。
不論在哪裡,若有機會遇上意大利人,你不妨向他或她打聽一下甚麼地方的食物最美味?我想那些人一定會異口同聲地告訴你,世上最使他或她留戀,最無與倫比,同時永遠也覺得最吃不夠的莫過於「我媽媽做出來的食物」。這句話常會使人羨慕那永被家人讚頌的母親。同時,可以說,也正是這些母親們不辭辛苦的付出,那力圖完美的廚藝,才拴住了孩兒們的心,使遍佈於世界各地的遊子產生了對故鄉的思戀與懷念,緊緊地維繫了家人間的感情。
聚會過去了,等重新把一切收拾停當後,這些身為母親的婦女雖累得腰酸背痛,卻照樣還是非常開心,總覺得不論花費多少,付出的是一份甚麼樣的勞力,都非常值得。而且那目的亦非常簡單,不過是希望大家都能同樣過上一段快樂的時光。
這種以義為重,不計得失,總希望全身的能量都有機會釋放出來的處世態度,以及那種鼓勵豪放,鄙夷患得患失忸怩作態的一貫作風,自然便很容易使生活在這片國土上的人無論是在歌唱、繪畫、雕塑、時裝、戲劇等等種類的藝術有超越性的發展。
35
又是一天的夜晚,一個幾乎與頭一天完全相同的夜晚。
豐容守在床前看著那倒掛著的輸液瓶,覺得導管裡那剛被調整過的藥液滴落的速度明顯地放緩了。她撳了下裝置在床邊的鈴,很快,便有五六名醫護人員已推著急救用具及時地湧進門來。
一群醫護人員緊張地圍聚在病床前,為病人進行了一陣搶救後,那位責任護士開始時不時地看著自己的手錶,像是完成一件並不怎麼重要的事似地記下了病人辭世的時間。
36
同樣的病房,已是與之前決然不同的氣氛。豐容獨自守著已蒙上了白色被單的父親的身體。這是她提出的要求,要求能再保持原狀,讓父親能繼續在病房裡多留一夜。
花瓶裡被一名年輕的護士換上了一些白色的鮮花。並對這位剛剛喪失親人的人說了不少勸慰的話。
屋子裡靜靜的,只剩下了豐容一人。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父親仍有知覺,體內的血液仍在流動,而那帶著生命跡象的脈搏還能再重新跳動起來一樣。
他是她的父親,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多麼親切具體,多麼熟悉重要的人啊。雖然她對父親的那份情感依然沒變,但在周圍那些醫務人員的眼裡,卻不容分說地已把這位十幾分鐘前仍在盡力救治的病人看成了一具屍體。這是職業的習慣,顯然,醫務是針對有生命跡象的活人而言的,即使是再高等的醫術,一旦到了這時也不可能再發揮任何作用了。
在這同一時間裡,那些理應由醫生負責的工作結束了,原來定制出的挽救方案也沒有具體的實施必要了。醫生已不會再例行巡房,不必再過問及關心辭世者的狀況,儘管是同一個人。這便是醫務界的冷酷,便是那些從醫人員與普通人的不同之處。
豐容想著這些事,又為父親那既安詳又慈祥的面容拍了相,直到東方露出曙色,慢慢地發白。
這一夜,豐容連眼都沒有閉合一下。她抽泣過,仍照樣去父親耳邊「爸爸,爸爸」地呼喚過。
太陽升起來了。
當那輪白燦燦的秋日又在這間病房的窗前灑下了一地的陽光時,一位三十四五歲,穿著風衣,手裡拿著提包和禮帽的男士,像是趕了夜路,在早晨八點左右時敲了敲病房那扇虛掩著的門,而後便輕輕地走了進來。
豐容正在整理東西。父親的病床已完全空了。
「晨安!」
只聽那人向豐容說。
「我是豐先生剛來這地方畫畫時委託的律師。您可以直呼我艾瑞克。要是沒弄錯的話,您應該就是我此刻要找尋的人了。」
「豐容。」豐容轉過身來應了一聲,同時伸出手來和律師握了握。
「豐小姐,能見到您真是太好了。首先,我想說的是,請別太過傷心了。一年前,我也同樣體驗過喪失親人的滋味。」
「謝謝您,艾瑞克。」
「好吧,讓我們言歸正傳吧。這是我必須在老先生過世的第一時間裡轉交給您的一份文件。」(本故事由電影劇本《紅房子》編寫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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