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緩 緒
說著，艾瑞克已從那隻一直拎在手上的提包裡拿出了一封被封得嚴嚴實實的信。在將這封信交給面前站著的豐容時，又同時附上了一張自己的名片。接過時，豐容認真地朝上面看了一眼，發現名片上除了有用英文及意大利文印出的姓名、律師事務所的全名外，還有電話號碼、手機號碼、郵址及地址。
「人總是要離世的。我父親去世時，我真的是有很久都無法轉換過情緒來。我太清楚親人離世意味著什麼，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了。好吧，千萬別太難過了，不論遇到什麼問題，只要有需要我的時候，不論什麼時候都請直接聯繫我。現在，我得趕回事務所去了。」
父親是從哪裡打聽到這家律師事務所的呢？為什麼有著如此外表，如此翩翩風度的人不去演藝界闖蕩，而要選擇去做一名不易出人頭地的律師呢？把這位年輕人送出門外，望著走廊上他那逐漸遠去的背影時，豐容想。
37
人世在每一瞬息內都呈現著各不相同的景象。在同一爿天空下，使人感受著的亦往往是完全相反的氣氛。正所謂是「東邊日出西邊雨」，「有人歡樂有人愁」。
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座小山村裡，一對新人正與前來參加婚禮的親友們一起狂歡，和身邊那批親友手拉手地圍成了一個很大的圈子在一起跳舞，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就像萬里無雲的晴空一樣。
在村裡那片一眼便能望見的空地上，在特地為這場婚宴搭建起的棚子裡，你能看見在一張連接得長長的餐桌上擺放著各種食物、果品及由當地的酒莊釀製出來的葡萄酒。
人們沉浸在一片歡樂中，彷彿從來就不知道世上還有苦痛、哀傷等一類的滋味。
隨著一陣歌聲，你能看見在不遠的一片山坡上，站著一位穿戴一新，像是被邀請來的歌手。只見他為了今次的演出，正用最純正的意大利語，在認真練唱著一首類似歌劇般莊嚴，一聽便知道很容易贏得掌聲的歌曲。
人們是易於快樂，易於興奮的，為什麼不該是這樣呢？雖然父親的去世對豐容的打擊極大，使她的情緒一落千丈，但她還是覺得如能做得到的話，便應以喜替憂，而不應該是以憂滅喜。同時仍覺得歷史上一旦當皇上駕崩，便會為禁止民間娛樂而頒發禁令，包括婚慶亦不例外的做法是錯誤的。
38
在深秋的小徑上，在丘陵地帶的山坳裡，雖然嚴冬將至，但在入冬前，即使是路邊即將枯萎倒地的荒草，在日光的照耀下都一樣洋溢著一種尚未泯滅的生命的氣息，像是為了說明自己對生命依然是那麼地熱愛。
草木有枯榮，人亦如此，有生有死，誰也不可能改變這最終的歸宿。秋草倒地前之所以那麼從容，一無懼色，是因為已將自身的願望寄託給了土層下那些縱橫交錯的草根了吧。而父親呢，或會因為對藝術所作的貢獻，而同樣得到些許的慰藉吧。
豐容獨自行走在一條於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山道上。
山間小道兩邊的景色是美麗的。無論是一片佈滿了青苔紅苔的亂石，幾隻在路邊漫步的牛羊，幾隻在眼前飛掠過的山雀，還是一片片在秋季正逐漸轉色的灌木林。總之眼前所呈現著的一切，那種各不相同，試圖以美好的姿態抓住你，牽引你，感動你的一切，與她痛失父親後的心情是那麼地相互抵觸，使她無法產生一絲兒的共鳴。
哀傷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呢？它能使你改頭換面，使你如同墜入地獄般地不見前路，深感迷茫，完全喪失掉原有的辨析能力。它像是具有一種超強的定力，使你不想擺脫，不想轉移，也不希望再從自身所處的那種惡境中掙脫出去。
按著傑姆太太之前為她畫出過的那張簡單路線圖，以及曾詳細敘述過的小屋模樣，這天下午，走到傑姆家的小屋前時，豐容停在那扇木柵門前，輕輕地摸了摸自己面前這扇沒有一人高的柵門。
當她抬起頭，向四處打量時，開始意識到自己此刻撫摸著的正是一扇父親常常獨自進出的門。
鄰居家的狗像是聽到了點什麼動靜似地在這時突然朝著這扇木柵門的方向一連狂吠了幾聲。一聽到這一陣突發的狗吠聲，房東太太從屋角的一邊探出了她那裹著頭巾的腦袋。
「啊，我正琢磨著會是誰呢。看您，怎麼不趕快進來？那道木柵門是虛掩著的呀。」
嘴裡這麼說著時，只見老太太已放下手裡的活兒繞到前院來，很快便一臉笑容地替客人拉開了院子前的那一道柵門。 （本故事由電影劇本《紅房子》編寫而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