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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清閒生活是最大幸福。 網上圖片
晨 風
最近，「常回家看老人」，被寫入法律。
有一首很流行的歌兒叫做《常回家看看》，意思如歌名，兒女要經常回家陪陪父母，哪怕是幫助父母刷刷筷子洗洗碗呢，父母也高興。這個歌曲有很強的教化意味，提倡的是中國的傳統孝道；然而在當代社會的現實中，這個理想卻似乎只是個美麗的空中樓閣。
現在，第一代獨生子女已經成家立業，從父母的小家中分離了出去，他們的父母成為傳統意義上的「空巢老人」。按理說，寂寞的老人應該希望兒女經常回家來陪自己，然而，很多獨子父母卻並不希望兒女經常回家；雖然同在一個城市，可不少年輕人幾個星期才回家一趟，有的甚至幾個月都不回一趟家。為什麼，彼此都感覺太累！
有對夫妻雙雙退休之後，為照顧雙方兩位老人兩人只能分居。平時照顧各自父母，周末才抽空團圓一次。他們的兒子結婚之後，常幾個星期也不回來看望父母，夫妻倆開始還覺得不適應，後來反而感覺輕鬆了。
年近花甲的他們照顧年近90歲的父母已經很吃力，得空趕緊想喘口氣兒，可每次祖輩聽到孫輩要來，就非得讓做出一桌菜來招待，讓這對夫妻累上加累。有時候周末兒子打個電話說想回家看看，夫妻兩人心裡竟然是百般不樂意。因為每次兒子媳婦都是掐著飯點兒進家，吃完了一抹嘴就走人。老夫妻二人照顧了老的，還要再伺候小的，能不累嗎？所以，他們寧願選擇兒子別回家或者少回家。
調查了很多獨子家庭之後發現，以上那樣的家庭並非個例。很多中老年夫妻說，只要兒女一結婚，乾脆徹底「放飛」，一年回家一次就得。有位女士的女兒嫁到了國外，女兒幾個月一回家她還是嫌麻煩，因為女兒帶著一大家子人回來後，她就得飽受沉重家務之累。
獨生子女一代從小被當成小皇帝寵大，現在雖然已經20多歲甚至到了而立之年，但早已習慣了父母為他付出，回家依然是坐著等父母伺候；父母整出一桌子菜來，還不見得吃得滿意。過年時去走訪一些北京人家，幾乎家家都是中老年的父母在廚房忙碌，年輕人在客廳裡悠哉哉地聊天。照顧與被照顧的角色，幾十年沒有改變。父母已成為無私奉獻的「廉價僕人」代名詞。
對很多成人的獨生子女來說，回家看父母關心是飯好不好吃，老人還有什麼餘熱沒有挖掘出來，至於父母的年老病痛勞累等，基本不放在心上，似乎父母是鐵打的。人類社會或是中國傳統社會的所謂「反哺」現象，在獨子家庭中很少能反映出來。至於幫助父母照顧祖輩，那就更不可能了。「為孩子而活」的觀念，已經從一個美好神聖的理想，變成一味欲罷不能的苦藥。其實，從30年前開始的「小皇帝」時代，已能預見到未來自食其果的倪端。只不過那時全民沉浸在優生優育的樂觀中，沒人願意看到溺愛的必然後果。雙方6個長輩寵愛一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沒有寵壞倒是奇怪了。如果一個社會千千萬萬個家庭都如此行事，社會倫理又怎能不被顛覆？
很多「50後」說，自己退休之後並沒有想像中的瀟灑，反而更辛苦了，除了得伺候兒女甚至孫輩之外，還要照顧年邁的父母。很多人家承擔不起昂貴的保姆費用，自己就給父母當起了保姆。他們包攬了父母所有的家務。從買菜做飯到跑醫院，從報銷醫藥費到接屎接尿；從為老人洗澡到推老人乘輪椅出門散步；一天下來，渾身像是散了架，比上班還累。
有位女士照顧久病的母親，因為老人晚上鬧騰，她經常一個星期睡不了幾個整覺，白天還得強打起精神來打理家務，退休沒有幾年，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有位年過半百的男士去父親家值班，累了一天坐下看電視，結果心臟病發作，一坐下就再也沒能站起來，成了白髮人送黑髮人。幸虧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都是多子家庭，兄弟姐妹多的還可以輪一下班，如果孩子少，那就更不堪重負。老年人服侍老年人，長期以往已經疲憊不堪，如果兒女再經常回家來吃飯，自然沒有精力招呼。
常聽獨生子女的父母唸叨：「咱們是最後一代能孝順父母的子女。等咱們老了，什麼也指不上！」這話頗有幾分道理。作為獨子父母的「50後」們，以前常自嘲自己是倒霉的一代：該長身體時，趕上三年大飢餓；正讀書時，趕上文化革命上山下鄉；回城應該結婚時，趕上晚婚晚育；應該生孩子時，趕上只能生一個。現在要加上的是：退休應該休息時，得為自己長壽的父母操勞養老；等自己老得幹不動時，獨生孩子又肯定顧不了自己。如此，50後、60後們面對的，將是一個淒涼的晚年。
有人說，當代年輕人工作太辛苦，不可能承擔起照顧老人工作，這話的確有道理。可即使年輕人願意付出，獨生孩子也絕不可能照顧得過來幾位老人。現實中，當代年輕人要是有了時間，寧可去唱卡拉0K，去洗桑拿，也不願意回父母家看看，更不會主動幫助父母照顧祖輩。有位「50後」說起自己的兒子：「他不來麻煩我就行了，誰還能指望他來幫我照顧爺爺奶奶？」
如果獨子們有了自己的孩子，「50後」的責任就又升級了。有位女士退休之後，除照顧自己的老媽之外，還得幫著兒子媳婦帶孫女，又接又送的一下幾年，兒子一家只是在周末來看看，好像這孫子是給奶奶生的。一把歲數的人，再過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那種苦自不必說。問很多「50後」此生最大心願是什麼，多半不是闔家團聚，而是指望哪天能卸下所有的擔子，自自在在地清閒幾年，能背起背包自由自在地出門旅遊。
「50後」們很明白，未來肯定指不上兒女。普通人的退休金也不可能進機構養老。他們說，如果以後病倒了或者老得動不了，就希望痛痛快快地了結生命，絕不要拖累兒女。
「盼兒不回家」，並非是父母心硬，而是父母實在幹不動了。當人老了之後，清閒，就是所能祈盼的最大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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