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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酒店供遊客免費享用的「篤篤車」。 作者提供圖片
陶 然
現在的交通工具發達，比方去歐洲，十幾個小時就到，只要時差對你不是問題，你午夜從香港起飛，次日清晨便已身在巴黎，看花都那朦朧燈光，有如在夢中。那時，總覺得遠隔重洋，一艘遠洋海輪橫渡茫茫太平洋，過印度洋，到大西洋彼岸的法蘭西，不知已經是何年何月何日了！當年從雅加達深夜啟航，在太平洋顛簸，經棉蘭、新加坡停泊落貨，再直駛往廣州黃埔港，竟用了十一個日日夜夜，卻也讓我經歷在大洋中做海的子民的苦與樂，這種經驗難得，難怪現代人紛紛去坐郵輪環遊世界，享受超級服務了！但他們是有錢去享用，而我們卻是為了去求學，那時，也不是沒有搭飛機的，但極罕見，一方面機票相對貴得多，另一方面也因為搭船可托運的行李無限，不像飛機有限制，須知，當時我們已經在印尼移民廳按五個手指印，宣誓此去不回頭。但時光一轉，現在飛機已成了主要交通工具，人們稱成天公幹的人搭飛機有如搭巴士，早已成為必須，而不是偶然了！
當然現在有了高鐵，地理的距離大大縮短了，國內大城市之間不一定搭飛機，鐵路也基本可以短時間到達，不像在七十年代初，我憑硬座學生票，從北京站出發，經四天三夜，到達新疆哈密，那時年輕，與偶遇的同座北京女中學生一路說笑，看著窗外土地變黃變黑，戈壁灘出現，荒漠中偶然掠過幾匹呆立的駱駝，一動不動如雕像；晚上睏了就頭倚硬靠背上歇息，居然精神爽利鬥志高昂，年輕真好！六十年代初從北京到廈門，也幾經周折，那時南京長江大橋還沒建起，先要把整列火車用渡船運過長江，到南京才接上東去的火車鐵軌，在上海歇幾天，繼續南下，到江西鷹潭再住一天，才搭上開往廈門的鷹廈鐵路前往集美。時光匆匆，一眨眼，便來到電子時代，往事如煙，今是昨非，過去好像一場春夢了無痕。當時在北京，還有一種運貨或人的交通工具，叫平板車。顧名思義，那就是三輪車，車伕在前頭踩著，後面放著一塊平板，可以坐人，或放東西。我考上大學時，行李必須從天安門附近的南長街搬到北太平莊的北京師範大學，於是橫越西城區，到海淀區，連人帶皮箱一起運過去。幸好是初秋時分，天氣好。那時交通不便，病人得急病，有時也靠平板車拉去醫院搶救。如果碰到冬天，呼呼北風下也只好蓋著棉被躺著送去。
我最早的交通工具應該是自行車，也就是單車。小時在萬隆，擁有汽車的人家都是極少的大富人家，自行車是一般人必備的日常交通工具。一般人到六七歲便學騎，我記得那時聽大人說，騎autopet能夠平衡了，自行車騎上去也就差不多了。那是有自行車把似的把手，腳下一塊直板，板下有前後兩個輪子，人踩在上面，用腳使力一蹬，那車子便往前直躥，待慢下來又伸腳再蹬。我學騎時，起初是有四姐在後面抓住後座平衡，但我不知道她何時鬆手，一直到她大叫，行了！回頭一望，她在後面遠處招手，嚇得我幾乎從車上掉下來。而自行車就這樣學會了。從此，上學放學，遠遠近近，一車在腳下，來去自如。
那時並不流行計程車，跟媽媽去巴剎（Pasar，即菜市場）買東西，就在家門口招來隨處都是的三輪車。議好價，上車．那三輪車雙人座位設在前面，車伕騎在車後伸頭高高把握方向，如遇車禍，乘客首當其衝。當兄弟姐妹上街看電影，人多，我們就乘馬車，車伕坐在駕駛座上控制馬車行進，噠噠的馬蹄聲敲醒了睏倦的夜街，我們一路歡笑一路胡扯，從未想到此情此景會成為過去。八十年代我重歸萬隆，馬車已變成昨日黃花無處尋，連三輪車也因有礙觀瞻，禁止在市區行駛，被當局驅趕到偏僻郊區行駛了。
萬隆現在幾乎沒有自行車行駛，也幾乎沒有公共汽車，在市內穿梭行駛的，是小巴，人數並無限制，以擠滿為原則。那回中學老同學帶我去嘗試，車子隨叫隨停，印尼籍跟車者手抓車把，跨在後車車幫上，負責收錢；長凳橫放兩排，乘客越來越多，擠得水瀉不通。回去跟弟弟提起，他大吃一驚，你怎麼那麼大膽？沒有華人去坐呀！
記得那時我在萬隆上中學，有開到郊區的公共汽車DAMRI，我和同學曾一起搭過郊遊，不知現在安在哉？而我的思野也竟停留在那個時候不去，當時發生了我們年級四個同學可能即興起遊覆舟山之念，把自行車存放在火車站廣場的存車處，就搭車前往，誰知竟一去不復返：他們被殺害在覆舟山的叢林中！這新聞在萬隆華人社會中引起一陣慌恐，但到底也破不了案。兇手是誰眾說紛紜，有人說是當時反政府軍，有的說是強盜劫財害命，到底還是不了了之，終於成為翻過去的懸案。
直到現在，計程車在萬隆還是不流行，因為絕大部分華人為安全計，都擁有私家車，無須搭計程車；一般當地人也沒必要搭計程車。但出門在外，計程車卻免不了。比方到台北，雖然有捷運，但不如計程車方便，當然須避開上下班繁忙時段，去年初夏傍晚，曾應約晚飯，不料竟堵在馬路中，燈紅酒綠，行不得也。難怪人們寧願選擇捷運，圖其便捷，不會誤時，即使約會地點不在捷運上蓋，須走一點路，也在所不惜。
而在曼谷，語言不通，搭計程車雞同鴨講，記得那回從機場搭計程車去酒店，沿途司機不發一言，問他也只是微笑，差一點誤以為是遇到啞巴。其實曼谷人一般都很友善，人稱泰國是「微笑的國家」。但出門最好搭地鐵，只要把酒店附近環境摸熟了，即使有段路程，也有酒店免費供應的三輪「篤篤車」，自可運載你到附近的地鐵站，讓你搭車。這就像現今在香港，怕堵車，就搭地鐵，沒有交通燈控制，在地底風馳電掣通行無阻，無論多遠，都保證可以準時到達。
從自行車到到高鐵到飛機，變化不可說不大，但好像是一眨眼工夫而已。我們唯有從歷史圖片中，從影視鏡頭中，回到從前。時光靜悄悄汩汩流逝，不知不覺，在我們身上刻下歲月的痕跡。但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年輕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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