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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褲在上世紀80年代流行。網上圖片
王 淼
小城流行喇叭褲，應該是1981年前後的事情。這種褲子的特點是，低腰短襠，緊裹臀部；褲腿上窄下寬，從膝蓋以下逐漸張開，褲口的尺寸明顯大於膝蓋的尺寸，形成喇叭狀。故名「喇叭褲」。
我家老宅在小城的張牌坊街上，這條街與過去的老縣衙比鄰，是為老輩人口耳相傳的「風水寶地」。不知什麼時候，老街的拐角處新開了一家小賣舖，主人是一位二十來歲的男青年，留著大包頭，上身穿「港衫」，下身穿幾乎看不見腳的喇叭褲，店面裡還擺放著一台手提式四喇叭的收錄機，經常播放一些當時流行的諸如鄧麗君、劉文正等人的「靡靡之音」。男青年的做派與老街的氛圍形成很大的反差，算得上是彼時引領小城時尚的經典造型。
在老街上生活的多是一些老門舊家，這些家庭的人們習慣穿灰僕僕的衣服，習慣過波瀾不興的日子，對於在自己這塊「風水寶地」上突然出現的這位另類角色，他們總是呈現出一種看不慣、憤憤然的樣子。他們在背後叫他「業餘華僑」——華僑，是他們當時所能夠想像得到的、頂級的時尚標準，而在華僑前面冠以「業餘」二字，當然就屬於冒牌華僑，其中不乏揶揄調笑、熱嘲冷諷的意思。但「業餘華僑」本人卻似乎並不管那一套，照樣留他的大包頭，照樣穿他的喇叭褲，有時還提著他的那台四喇叭的收錄機，播放著流行歌曲招搖過市，甚至連門市也是說開就開，說關就關的，完全是一副不理不睬、我行我素的派頭。
說實話，「業餘華僑」的舖子雖然離我家很近，但是我卻經常多跑幾步，去別的舖子買東西。我對「業餘華僑」的個人生活抱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既覺得新奇、神秘，內心深處卻又有著那麼一點點的羨慕和崇拜。以致每次去他那裡買東西，我常常會語無倫次地說不清楚話來。於是，我寧願多跑幾步，去別的舖子，也不想在「業餘華僑」面前受窘。
隨著時間的推移，有關「業餘華僑」的風言風語也變得越來越多。尤其是「嚴打」的那段日子，「業餘華僑」有幾天沒有開門，就有人說他參與打架鬥毆，讓公安局給抓了；也有人說他犯了流氓罪，跑了。但幾乎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沒過多長時間，「業餘華僑」又開始開門了。在他身上所發生的明顯的變化是，大包頭剪短了不少，褲口的尺寸也沒有過去大了。
為配合「嚴打」，小城裡掀起過一次剪長頭髮、剪喇叭褲的活動。男人的大包頭，女人的「大波浪」，時尚男女的共同裝備喇叭褲，都屬於被剪之列。那時我們經常去街頭看熱鬧，但見由幾個單位聯合組成的「糾察隊」，分別據守在小城內的各個交通要道上，他們每人配備一把剪刀，看見時尚男女經過，拉過來不由分說地先剪頭髮，再剪褲子，然後教育一番，放人。你還別說，經過這麼一折騰，大包頭、「大波浪」、喇叭褲真的就不見了蹤影，小城裡一時間又恢復了那種色彩單一的灰僕僕的感覺。
不過，好像時隔不久，大包頭、「大波浪」、喇叭褲就開始捲土重來。而且，這次來勢洶洶，基本上沒有剪的餘地——滿大街都是大包頭、「大波浪」、喇叭褲，你剪誰？怎麼剪？更為關鍵的是，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不再大驚小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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