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我原來並不知道人文學教育的目的,直至我看見一張張在入學時茫然、沉鬱和寡言的面孔,後來變得朝氣勃勃,爭相說話,跳躍搖動著快樂的身體。
我原來並不在意人文學在大學裡的位置,只懂埋頭苦幹,直至那一天要力竭聲嘶,跟文學院以外的行政人員及學者唇槍舌劍,希望他們重視人文學的價值,要求他們撇除所有資源和利益的考慮,讓這個具二十年歷史的課程成為一個正式的學系。
同學們說當初之所以選讀人文學,是因為課程資料上說它並非旨在提供知識或作職業上的實際預備,而是要問自己想不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快樂而又滿足。
但這點更能體驗於我們這群教授人文學的人。看著一個個入世未深者收拾起羞怯與渾沌,由香港遊學到北京、荷蘭、瑞典、挪威、愛沙尼亞、捷克、韓國……來鴻訴說遭遇與故事。轉眼間他們又出現於教室門前,展示自己再度發育的心靈與軀體。顯然他們變得謙卑了、聰明和謹慎了,凡事懷疑,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此等學習與體會都超乎了一般的識見與書本。
原來我們教授的理論種種,不過在替人們跳躍的心靈按摩。沒有愛恨、是非以及對終極與超越的批判思索,所謂人文學探索的歷史、語言、藝術、文學與哲學,都別無意義。
人文學人不論背景、性別,以及社會的歷練,如果教育成功,應會彼此關懷,共同展望成為「更好的人」。哲學尋根問底,藝術感發同情,教育不在乎數字和成就,而在明白甚麼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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