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旺角行人專用區的表演恐將走入歷史，不復存在。
何謂「殺街」？這是本港街頭表演者對旺角行人專用區縮減開放日方案的形容。今年7月，油尖旺區議會提出「行人專用區每周開放時數從現在的七日減為兩日」，以減少街頭表演為附近居民帶來的「擾民」、「阻街」問題。據悉，政府已就此方案完成公眾諮詢，並定於本周四(21日)交回區議會討論表決。不少街頭表演者擔憂，一旦「殺街」，將大大扼殺他們的表演機會。亦有論者認為，香港街頭表演恐將走入歷史，成為又一個集體回憶。
相較於鄰近地區一些大城市街頭藝術的興旺蓬勃，香港街頭表演卻面臨諸多困難。公共藝術空間狹小、政府缺乏資助及長遠的文化發展政策規劃、社會各界對於街頭表演尚未形成普遍認同，均是本港街頭表演長期陷入困局的重要原因，以至於有業界人士發出「街頭表演難於上青天」的慨嘆。
因此，傾聽街頭表演者的心聲，在借鑒其他地區街頭表演運作經驗的基礎上，拓展公共文化空間並加強政府扶持，制定出符合本港實際情況的街頭表演管理體系和規則，或許是解決本港街頭表演困局的可行之道。 ■採訪、攝影 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全
殺街，到底該不該？藝人慨嘆香港街頭表演之難，究竟難在何處？且聽各方慢慢道來。
難之一：被投訴「阻街」「擾民」
據了解，香港的街頭表演，目前處於「既合法，又非法」的灰色狀態。早在2010年，東區法院曾裁定檢控街頭表演者阻街的理據不成立；本年9月，本港法院上訴庭又裁定街頭藝術不受《公眾娛樂場所條例》規範。法院亦認為，政府應制定專門的法例來管理街頭表演，以協調不同利益群體。但至今，這一方面仍是空白。
從某種意義來說，人流就是市場和知名度。不少街頭表演者都將旺角行人專用區當作了自己的舞台。不過，因為街頭表演目前仍未正規化，所以街頭表演者們也不斷被居民投訴「阻街」、「噪音擾民」，惹來限制甚至官非。
經常於旺角街頭表演的3L樂隊成立數年有餘，粉絲幾千，遍佈香港、內地與國外。3L樂隊創始人林發認為，音樂演唱一定會有聲音，但非噪音，表演者亦已經盡最大努力，在晚上十點之前結束表演，以免擾民。談及街頭表演者阻街，他指出，一些人對不同公司的易拉架造成的阻街不關注，卻將這一責任轉嫁到街頭表演者，這是很不公平的。
3L樂隊公關陳妙芬更直言，街頭表演和行人專用區屬於每一個市民，而政府在今次的公眾諮詢中，街頭表演者和路人的參與比重似乎不大，且行人專用區兩側雖有不少住戶，但附近商戶也很多，故「噪音擾民」之說似有誇大之嫌。
香港街頭音樂表演聯會負責人姚輝洪(Marvix)，從事音樂教學。當初為了提升學生的舞台膽量，他帶領一眾弟子到旺角進行練膽式表演。他也曾帶領學生在時代廣場唱歌，但無論在哪裡，都會遭到警察以「噪音」、「阻街」為由而阻攔。
聖誕假期將至，Marvix自嘲說，他正以港府「覓地建樓」的決心「覓地表演」。不過，他亦強調，依據以往經驗，平安夜、新年、除夕的街頭表演，警方執法會相對寬鬆——因為他們也不忍心自絕於那時的歡樂氣氛。
Marvix認為，政府應本着促進街頭表演的心態，保留行人專用區；劃定各團體表演範圍；設定音量上限；在此基礎上實行公平、公正、公開的街頭表演發牌制度；並採行噪音隨機抽檢制度加以規範。可惜，這些建議無人問津。
難之二 ：藝團生存空間狹小
眾所周知，本港寸土寸金，藝術展示空間成為一個重要的資源。申請康文署轄下的文化場地，連專業表演團體都覺得難，對街頭表演者來講可以用「水中月」來表示無奈。林發說，由於輪候者眾，康文署場地預訂很難，成功機會微乎其微；而且街頭表演團隊收入微薄，難以支付高昂費用。垂詢私人藝術場館，面臨「有藝無錢莫進來」的窘境，所以街頭是他們唯一的空間。
陳妙芬也表示，政府方面曾經和他們接觸，希望樂隊將表演的場地轉移至未來的西九文化區。不過，經過考慮，他們拒絕了政府這一要求。
她指出，政府似乎不明白，街頭表演的支撐是人流和粉絲，但西九文化區位置太過偏遠，交通不便，且旺角早已成為草根文化場，更換地方實屬不易。林發更質疑，外國的電影製作團隊可以在鬧市區拍攝取景，為何本地團體在平民區的表演要受限制？
未成名藝術團體，或業餘街頭表演者也希望能夠在更加正式的演出空間展示才華，但這似乎只是外界的一廂情願。
陳妙芬更憂慮，若執行「殺街」方案，將導致行人專用區徹底逼爆，不同團體會集中於開放的兩日相互爭位，亂上加亂；一旦新方案實施，本港的街頭表演將名存實亡。
Marvix則說，全港目前的街頭表演者大約有二百多人，不少都是憑藉興趣和毅力在堅持街頭文化傳播。他表示，街頭表演者如果表演水平高，則路人的打賞，每個小時有一百元，但在一星期中，並非每天都能表演，要視乎天氣、場地、時間限制（表演時間一般為五個小時）等因素，所以街頭表演團隊的生存是非常艱難的。
Marvix質疑，政府不保持現狀，反而將街頭表演安排到無人區進行，難道是要表演給小貓三兩隻觀看嗎？他認為，街頭表演針對的是大眾人流聚集區域中的不特定對象，若位置偏遠，無異於扼殺藝人的生存空間。
難之三：政府欠規劃無資助
對於街頭表演者而言，警察的驅趕、藝發局的零資助，以及康文署的無規劃，構成了他們對香港街頭表演前景堪憂的理據。
Marvix認為，政府對街頭表演沒有長遠的文化發展策略，很多海濱長廊、公園都被閒置；而藝發局對普羅大眾特別是街頭表演者的意義，則根本不大了解。他覺得藝發局的工作，是自己組織活動或是請外來的大牌藝術團體來表演。他又認為，藝發局資助數額有限；資助對象也早已經固定化，外人、新人無法進入；申請程序繁雜，且防備心態過重，限制太多。
林發和陳妙芬均表示，政府方面完全沒有支持，也不敢奢望政府會作出支持。他們說，對街頭表演者而言，表演空間比金錢資助更重要，連街頭表演的空間都要扼殺，那麼就算政府給了錢，街頭表演者又該去哪裡表演呢？
面對政府無規劃、無資助，街頭表演者期待的公平公開發牌制度一直未有實施，Marvix、林發和陳妙芬的感受只是失望。但讓他們不能接受的是，官家不給錢、不給場地，也就算了，但不應該「趕盡殺絕」，連路人打賞的錢也要視為「黑錢」而加以處罰。
Marvix指出，途人打賞，是對街頭表演的捐助和支持。林發則對路人打賞被視為「黑錢」頗為不滿。他覺得，打賞是路人自願的，給不給、給多少，全憑觀看者意願，無統一定價；且街頭表演的打賞是觀眾看完表演後的行為，沒有「先賣票、後觀看」的情形，不能視為商業演出或行乞，如此怎能算作「黑錢」呢？他們的聲音不知政府是否聽到？
作為政府城市規劃委員會成員，中文大學建築學院院長何培斌教授認為，香港特區政府在文化建設的上層領域，例如藝術品買賣、大型場館建設、國際藝術團體的表演等方面做得不錯，但是在普羅大眾的文化質素提升、小型藝術團體的扶持、初級藝術家的資助和培訓等方面，確實做得不夠好。
「殺街」，無空間，無資助，打賞成為黑錢——香港街頭表演之難，是否真的難於上青天？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