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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冀平
二○○八年《德齡與慈禧》在文化中心五度重演，演出結束後台來了一對夫婦，男的是美國人叫哈維，偉岸英挺，女的是中國人名小波，相貌不俗，他們特別喜歡我這部寫中西文化衝突融合的戲，初次見面，沒有詳談。不久，我接到一個包裹，包得很漂亮，裡面是那晚我們合照的照片，鑲在雅致的相框裡，還有兩件別致的小首飾，註明是手工做的，我很珍惜這一片心意。
一晃幾年過去，去年夏天，在黃永玉先生的萬荷堂，又見到他們夫婦，那天是黃老的九十歲生日，來客好幾百人，香港北京都去了很多朋友，大家忙着相互打招呼，我和他們照了兩張照片就被人群衝散。不久，我又接到一個包裹，包得很漂亮，裡面是那天合照的照片，除了我們，還有他們夫婦在萬荷堂與藍天野和鄭榕老師的照片，又附有幾件手工小首飾，做得很精美，我很歡喜。小波同時附一信，她的字寫得很漂亮，邀請我過年去廣州他們的家做客，但我過年要回北京，一是過年，二是我的話劇《甲子園》三度上演。小波說，在北京也有親人，我就邀請他們順便來看《甲子園》。
今年冬天北京不冷，但初三那天突然起風。晚上看戲，我們先在哈維和小波下榻的酒店見面，他們想聽我講《甲子園》的故事，因為哈維不諳中文，想了解一些劇情。誰知，這一講，便打開了話匣子。哈維是美國藝術家、藝術史學家、設計師，美國四間藝術博物館館長，曾組織一系列西方十九、二十世紀的美國重要展覽，一九八五年接受中國文化部邀請，策劃組織名為「天子，中國古代藝術展」，這個展覽為期一年，吸引了上百萬美國人參觀，是最成功的中國大型藝術展。就在展覽工作中他認識在美讀研究生的小波，後來兩人結為夫婦。
我講述《甲子園》的故事，第一句就引起他們極大興趣，「大幕一開，一座有上百年歷史的英式小樓名為甲子園，這裡居住着幾個已到暮年的老人，一個在英國學設計的女孩回到甲子園，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每個老人背後都有一段秘密......」故事因這座老屋而起，一層層揭開往事，我要寫一座會說話的房子。說到這裡，我見到哈維的眼睛在發光，小波連說「明白了！」後來我才知道為什麼。要不是戲就要開演，我們會談通宵。
他們原來是專程飛來看戲的。按照外國習慣，進劇場要衣着光鮮，小波新買的海藍色外衣，哈維黑色薄尼外套，帶一條紅黑格子英格蘭圍巾，無懼寒風凜烈。我把戲票交給他們，哈維堅持要付錢，我說戲票一早已經賣完，這是我預早留下的票，作為劇作者，這點特權我是有的。小波說，她曾和哈維在廣東看過大戲，劇場裡打電話的、哄孩子的、聊家常的，哈維不敢再看戲，我請他們試一試北京的首都劇場。兩個半小時，戲完了，兩人激動得去後台向演員道謝。小波說起她觀劇的感受，流下淚來。
為什麼我們之間有那麼多共同點，又一見如故？當我們如約去了他們在廣州的家，我找到答案。容下回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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