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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結婚」到底是甚麼呢？ 攝影：Carmen So
香港話劇團「國際黑盒劇場節2014」的壓軸演出，帶來日本青年團劇團的《我們結婚了！非常突然......》。短短一個小時的演出，在笑聲中道盡婚姻的弔詭和矛盾。平淡之中有真義，正是導演平田織佐的簽名式。■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香港話劇團提供
突然結婚！
「我覺得婚姻是十分荒謬的。」平田織佐說。
上周末上演的《我們結婚了！非常突然......》正是這麼一齣「由日常對話來創作的荒誕劇」。小小的黑盒劇場中，榻榻米、小矮桌、書櫃、門框、散落在角落的雜誌......簡單勾勒出一套小居室，故事就在這裡展開。在卡夫卡的《變形記》中，主角格利高爾一早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大昆蟲。而在《我們結婚了！》中，昇平和澄江一覺醒來，發現兩人已經成為了「夫婦」。昇平的哥哥與澄江的姐姐正在鬧離婚，對昇平與澄江的「突然結婚」覺得難以理解，甚至懷疑這是二人為了哥哥姐姐重修舊好而策劃的計謀。於是圍繞着這一突如其來的結婚現實，四人展開一幕幕對話與爭論。
到底突然成為夫婦是怎麼一回事？按照澄江和昇平的說法，二人前一天還正常地過着單身生活，一覺醒來，卻一同出現在這間小居室裡，並且兩人知道已經成為夫婦。這個開頭大概讓許多觀眾覺得哭笑不得又摸不着頭腦，而隨着故事的展開，問題變得更加詭譎起來。昇平的哥哥懷疑兩人因為發生了肉體關係而要結婚，澄江的姐姐則覺得這是澄江喝醉酒以後幹的傻事，隨着四人的對話不斷展開，所謂的「夫婦」與「婚姻」被一再討論。到底何謂結婚呢？結了婚，就要更加負責任？要領證書？不能再有不切實際的愛好？在家裡一定要換上睡衣居家服？不能再窩在咖啡店中隨着興趣寫小說？要做飯打掃？要有性關係？不能再在廁所中貼上女明星的畫報？一定要趕快去旅行，因為之後鮮有機會？......
這一切聽起來似乎都合情合理，但四人的爭論不斷讓人腦中跳出問號：貌似合理，但為甚麼呢？為甚麼「婚姻」就要符合這些條件？如果不具備這些條件，比如澄江和昇平，到底算不算是結了婚？更弔詭的是，離婚後，到底兩人的關係又有甚麼實質變化呢？
整個演出基本上就是四人的日常對話，生動幽默又簡練準確。但就在這真實樸素的場景中，卻瀰漫着難解的荒誕感。在場刊的「導演的話」中，平田織佐幽默地說：「編寫荒誕劇的方法只有兩種：要不是『劇中角色一直在等些甚麼』，就是『他們醒來時突然變成了其他人/物』。如果一個劇作家能夠為荒誕劇找到另一種情境，便可以名留青史。......由於我寫的荒誕劇還是沿用上述兩種方法，所以我想：若我要在歷史上留名，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回歸日常語言的劇場實踐
「婚姻是很荒誕的。」平田織佐對記者說，「婚姻是一種系統，但其背後並沒有原因或邏輯。我們穿衣服是為了禦寒，但婚姻沒有這種原因。婚姻當然有其功能，但基礎是社會的共識。如果有一天世界上的每個人都覺得：好吧，我們不需要用婚姻這個系統了，它就會消失。」
平田織佐被稱為日本小劇場第三代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提倡「當代戲劇口語理論」和「安靜劇場」，認為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已經存在巨大的戲劇性。在他看來，日本當代戲劇的發展中，引進了許多西方的戲劇，演員的表演深受西方的劇場傳統和邏輯所影響，漸漸失去了本真性。而想要將這些外來傳統「吸納為我所用」，也碰到了困難。他覺得問題的癥結不在於導演或演員的表演，而在於語言本身。
於是在1983年，平田織佐創立了青年團劇團，試圖從日本人的生活化語言出發來創作劇本，將劇作建基在日本人的真實生活狀態上。「我寫劇本的方式和之前的日本劇作家們很不同。」平田織佐說，「劇本建基在日本人真實的生活語言上，這聽起來很平常，但是按照日本人平時說話的方式來創作劇本其實很困難。」這樣的劇本表演起來，在平淡真實中要顯現四両撥千斤的力量，對演員的要求也很高。平田織佐說，他作品中的演員不僅受到自己內在精神現實的影響，也受到周圍環境等外在因素的影響，後者也幫助他們在舞台上保持真實感。「在很多國家，有兩種方式去打造當代劇場，一種追求超現實，一種則運用很多肢體，但我發現可以利用環境去營造一種更深的真實。對我來說，場景和外在的真實和準確是最重要的，演員是否表達，或如何表達真實的情感反而是其次。」
在排練中，他也鮮有指導演員如何表達情感，反而會由外在調整他們的表演，「我會說：你可以停止0.2秒嗎？或者：可以縮短你的停頓0.3秒嗎？在我看來，讓演員嘗試去表達悲傷或高興是更為抽象的指令，因為對於每個人來說這些狀態都不盡相同。我常和學生們說，只有差導演才給抽象的指示。」
舞台上看似不費力氣的真實和日常反而來自於外在準確的設定和把握，聽起來真好像科學計算一樣！事實上，從2008年開始，平田織佐就和機器人工程師石黑浩一起合作「大阪大學機器人劇場計劃」，推出5部真人與機器人同台的作品，其中一部《三姐妹》去年還曾到台灣演出。真人與機器人同台，為了接近真實，在時間上更要配合得天衣無縫。作品簡潔、乾淨，毫不拖泥帶水，盡顯平田織佐的劇場美學。
第三次造訪香港
平田織佐和香港其實頗有緣分，2004年的香港藝術節，他的作品《東京札記》來港演出；2007年的藝術節，他則和北京導演李六乙合作了《下周村》。問他碰上風格迥異的李六乙，合作到底是愉快的經歷還是大災難，「我覺得劇作屬於導演，劇本則像編劇的孩子，當你的孩子要和別人結婚，你不應該去干涉他。」他笑着說，「我和不同的劇團合作過，覺得不需要太執着於自己的風格。當導演向我尋求幫助時，我會給意見，但一般來說都尊重導演的選擇。我們劇團也培養很多年輕的編劇，他們經常會向我抱怨劇本被導演毀了。我就對他們說，就算是莎士比亞或契科夫，都不能抱怨導演毀了自己的劇本，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還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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